78.“守村人”
“小腳嬸”得了重病去世了,陸阿田的大兒子又查出患上了白血病,陸“行長”后來又去蹲了四年半的監獄。
小村的人們都在說:“肯定是老宅基地上的老房子出什么毛病問題了呀,得趕緊地去請風水陰陽師傅來給瞧治瞧治吧!”
陸阿田經柳“杠杠”介紹請來了外鄉的一名風水師。風水師的相貌與小村的人們想像中的不太一樣,與那什么“鶴發童顏”和“仙風道骨”一點都不沾邊,就是一位五六十歲,干瘦的普通的農村老農民模樣。然而,事前柳“杠杠”卻是大加地吹噓與贊揚,說自己的傻兒子求那姜世香百般地擺弄一點都沒見好轉,請來外鄉的老師傅一看一做法,嘿!便好多了!小村人都在心底說道:“還不是大傻子一個!”
那像老農民一般的水風師傅裝模作樣的掏出水風羅盤和小銅鈴鐺,然后繞著陸家的老房子屋前屋后的來回地轉圈走了幾圈后,一語不發,扭頭就佯裝著想要急匆匆地逃離開去似的?;5藐懠液蛧^的村民們嚇得不輕,都好言好語地相勸也不聽,執意要離去。后來,在柳“杠杠”追逐了十好幾步,扯拉住衣袖這才停留下了腳步。就這樣在柳“杠杠”來來回回地奔跑著傳話中,雙方才達成了初步的協議。
那風水師傅說了:“陸家這是沾上了無形象可見的飛星理氣之煞氣,叫‘二黑巨門星’,即病符星,五行屬土,主疾病、瘟疫。煞氣太甚,搞的不好恐怕還連累上自己個人?!?p> 陸阿田忙讓柳“杠杠”傳話:“麻煩大師傅好心腸的幫幫忙給瞧看瞧看,花再多的錢財也是在所不惜呀?!?p> 師傅又說了:“煞氣太甚,做法只能管得了一時卻管不了一世,也不一定有效果的??梢栽囋嚂鹤鲆粓龇ㄊ?,長遠的打算,最好另建新居,搬離遠些的去居住。”
就這樣,小村的好多好心腸的村民都湊熱鬧來圍觀風水師傅給陸家做法事,柳“杠杠”又傳話說師傅做法事需要宰殺一只大紅雞冠的紅色的老公雞。陸阿田就去捉來一只大紅色的老公雞。陸“行長”見那風水師傅宰殺完公雞,將雞血全部都滴入一個小瓷碗中后,轉手便將死公雞裝入他帶來的一個蛇皮口袋子里了,便對柳“杠杠”說:“將那只公雞燉了吧,中午也好招待招待大師傅呀?!?p> 柳“杠杠”神神秘秘地說道:“按規矩,這只大公雞師傅得帶走另行處理,恐已沾有煞氣的!再說了,人家師傅歷來吃素,不沾腥葷的。”
“既然大師傅吃素,那這大公雞他要了就更沒有用處了。”
陸“行長”一邊說著話,一邊自個就去將師傅裝入蛇皮口袋里的大紅公雞給掏了出來。
當時在場的村民后來都回憶說道:“那風水師傅一點城府都沒有,當即立馬就拉黑了臉面,臉色難看得很嘞!”
中午吃飯的時候,陸家和親友們在堂屋大方桌子上吃酒,由于風水師傅吃素便由那柳“杠杠”做陪著在廚房里的小矮桌子上另外開一席。不一會兒,柳“杠杠”進來對陸阿田說道“喂!阿田呀,給師傅煎一盤雞蛋唦!”
有人一邊啃著雞爪子,一邊調笑地說道:“老師傅不是不能沾葷腥嗎?這雞蛋也算是葷菜呀!”
柳“杠杠”一本正經地說道:“雞蛋算啥葷呀?充其量算著小葷,牛馬豬羊肉才算是大葷。人家師傅吃素,是指不吃大葷?!?p> 陸“行長”對兒子陸阿田說道:“去,叫五玉兒給師傅煎一盤雞蛋送去?!?p> 柳“杠杠”退出后,陸“行長”蔑視地一笑之后輕聲低語地說道:“盡裝神弄鬼的,好唬弄人。萬事萬物皆有生命,大米是植物的子孫,花朵是植物們的生殖器官,蔬菜皆是植物的四肢腿腳,何來葷素之說呀!全都是葷!”
看來陸“行長”私底下是反對陸家請風水師的,只可惜呀,他人老了,現在家里面當家做主的早已經不是他了。
聽叔叔嬸嬸講到此處時,我插嘴說道:“看來那風水師還是有兩把刷子的。他說的‘二黑巨門星',即病符星,主疾病。這不說的挺準的呀?!?p> 叔叔笑了一笑,然后說道:“即然是柳‘杠杠'介紹來的,肯定事先就通過柳‘杠杠'已經將陸家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了唄?!?p> 嬸嬸插嘴說道:“按理說,這事應該就近去求那姜世香的。主要壞事在柳‘杠杠'身上,他因為兩家的田梗之爭端和那姜世香結下了怨呀!”
我忙追問:“怎么一回事呢?”
嬸嬸說:“他們倆家的田地頭抵著頭的,柳‘杠杠’挑頭先挖他家那邊的田埂,姜世香家就也挖她家這邊的田埂,誰家也不示弱。最后呀,能通車寬的田埂硬生生地就挖剩下還不到一腳面寬的一條線了?!?p> 我忙問:“他們倆家挖斷了田埂路,哪別人家去田地里拉運莊稼怎么辦呢?”
叔叔無奈地說道:“還能怎么辦呢!用人力肩挑呸!他們倆家的這個事呀,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反正是搞不清楚了,到底是誰家先開挖的田埂,反正是都想多搶占一鍬地的小便宜。你說這一鍬地又能多打出多少的糧食來呢?!‘人見利而不見其害,魚見食而不見其鉤`呀。沒辦法,在農村有時候呀,就這樣!”
我又追問道:“那后來呢?”
叔叔說道:“分田到戶以后,大小曬谷場就分割給了各家各戶。陸阿田家在村里面的小曬谷場上分得了一小塊,他家就將新居改建在那上面了。后來,得白血病的大兒子死了,家里又添了個小兒子,叫陸晨晨,人長的好看漂亮,又聰明又伶俐,上初中時,學校舉行唱歌比賽,拿了第一名,后來又去市里面參加比賽,又得了個金獎杯嘞!聽說學習也挺好的,就是說話軟綿綿的,走起路來還內八字,還老是喜歡豎著個蘭花指…總之就是有點娘里娘氣的。再后來,也不知道沾染上什么邪氣了,人突然地神經了…”
嬸嬸突然插嘴進來說道:“大白天的還好好的,就是一到晚上,一過十二點以后,就開始自言自語地胡言亂語起來,一折騰就是大半宿的。有時候,說著說著便情緒激動起來,又是怒罵,又是拳打腳踢的。他爺爺有時候實在忍受不了,便對他說:‘晨晨呀,你能不能別說了,爺爺還要睡覺呢`。嘿!你說怪不怪的,他竟然停止下了自言自語,對他爺爺惱火的答道:‘你當我愿意說呀,是他媽的這傻B小子非要纏著我說嘞`!哎喲喂!你說這怕人不怕人的?見鬼不見鬼的!”
叔叔接口說道:“還有說的更邪乎的呢!有人傳說,是那柳大傻子生前相中看上了陸晨晨,柳大傻子死了以后,魂便每天晚上來勸說陸晨晨接替他做下一任的小村`守村人`呢。”
我胡亂猜測地嘟囔道:“他會不會是因為個人性取向出了問題造成了精神上的困惑而最終導致的呢?”
“什么?”叔叔嬸嬸齊聲追問道。
幸虧他們沒有聽清,我忙改口問道:“會不會是因為他娘里娘氣的,在村里面受人背后歧視所承受的心理壓力太大而造成的呢?”
叔叔不以為然地說道:“噫!現在誰還歧視娘里娘氣的,現如今就流行這個嘞!你看那電視上的男明星全都描眉畫眼,一個個變得陰柔妖媚,矯揉造作的很嘞!咱們小村的小子們,現在一個個頂著煙熏妝,抹著色彩濃烈的口紅,染著各種奇奇怪怪顏色的頭發,戴著耳環,哎呦喂!還有像那老牛似的在鼻子上也穿著個孔環嘞!一個個還留著長發,穿著花里胡哨的鮮艷衣服。哎喲喂!在路上問個路都不敢找年輕人,都不知道怎么打招呼,因為分不清楚男女來了!這樣的風氣長期下去,中國的男人們將變成什么樣子呢?這可不是個好現象!好事情呀!”
事實上,關于中國的男性危機的討論并非近些年才有的話題,早在上世紀80年代,它就在社會上引起了廣泛的討論,整個社會都在為“陰盛陽衰”而焦慮,并刮起了“尋找男子漢”的風潮。如今“男性危機”日益成為一個全球性的話題,外國也有類似的討論,但是中國的“男性危機”呼聲卻尤其顯得迫切,跟80年代一樣,它被上升到社會、民族乃至國家前途的高度。比如翻譯家林先生就曾經說過:“男孩有點不像男孩了,男人有點不像男人了,各行各業都顯露出陰盛陽衰的跡象…沒有陽剛之氣的民族,是沒有希望的民族;沒有陽剛之氣的國家,是沒有未來的國家?!?p> 我又問道:“那后來呢?”
嬸嬸答道:“家里亂成這樣子了,陸阿田的老婆梁五玉擱家里呆不住了,就出門打工去了。都幾十歲的人了,說出來丟死個人,那梁五玉去了南方打工一年以后,后來就不知道人上哪里去了。聽說是跟別的男人跑了。這好好的一家人給折騰的不像一個家樣子了,那陸阿田就又迷信起來,又去請回來了一個風水師傅?!?p> 我忙問道:“還是上次的那個風水師嗎?”
叔叔說道:“自打姜世香不在吃‘香`了以后,又出現了新一趕子的巫婆神棍們,都還年輕的很嘞!”
陸阿田這回請來的年輕的風水師的嘴更厲害更能說。他說陸家這一次遇上的煞氣更可怕更厲害,是理氣和巒頭結合而構成的兇煞。一般來說這種煞氣的影響力相當的大。這種煞氣一般多出現在房屋大門和窗戶的方位,因為整個房屋唯有這兩種方位是與外界相通的,也就是說只有這兩個地方是接受屋外的空氣和陽光的位置。如果屋外頭或房屋尖角和窗戶上宮位飛星組合恰好形成理氣上的煞氣時,這種煞氣的影響力更大。一般來說,這種煞氣比較靈驗。風水學中所說“巒頭無理氣不靈,理氣無巒頭不驗”,便是這個意思。
我忙問叔叔嬸嬸:“這亂七八糟的,說的是個什么意思呢?”
叔叔說:“估計還是因為同行往往的就是冤家。風水師的最后意思是說,陸阿田的家剛好正在姜世香家的高臺子下面,姜世香家的大院門居高臨下的正對著陸阿田家的房門,所以就相沖相克了…”
嬸嬸接嘴說道:“那陸阿田也是犯渾得很,大年三十的晚上,多灌了幾杯貓尿,就拎著斧頭去劈人家姜世香家的院大門。姜世香趕出來阻止時,被陸阿田一掌仰面推倒了,后腦勺磕在了半塊硬磚頭上…從那以后呀,姜世香的眼睛就一日不如一日的了?,F如今呀,快成了個睜眼瞎了!”
我不禁噓噓起來。即是為那姜世香,也是為我那“發小”陸阿田。陸“行長”那么精明能干的一個人,為什么生下的兒子偏偏是如此的愚昧愚蠢至極呢?難道僅僅只是因為他書讀的太少文化知識太淺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