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謝寧坐在案前,雙目無神,霍子卿坐在她的對面,面如沉水。
半晌,見謝寧一直未開口說話,他瞇著眼睛,唇邊掛著冷笑:“看來不用我說,你已經知道了。”
聞言,謝寧猛的抬頭,她眼角還掛著淚,聲音帶著沙啞,語氣聽不出情緒:“師父你早就知道七郎的身份?”
男人腦中浮現方才在林子深處他看見的一幕,不知為何,看見她同別的人站在一起,他心中竟會嫉妒的發狂。
他開口:“沒比你早多久,我說蕭景昱不見的那段時間,他人哪去了,呵,原來是逃到了湘城。”
當初他是為了除掉蕭肆年身邊的人,蕭景昱是他最大的威脅,想要讓蕭肆年倒,必須先瓦解蕭肆年身邊的隱患,而蕭景昱是他要對付的第一人。
一個月前,他搭進去他一半的手下,去追殺他,可最后還是讓他給跑了。
而謝寧會遇見他,并救下他,最后還成了現在這般樣子,的確是在他的預料之外。
“謝寧,他是蕭景昱,你的仇人。”
他在提醒她,她知道。
謝寧苦笑,臉色有些蒼白無力:“從我知道七郎是蕭景昱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們不可能,給我幾天時間,我會處理好我與他之間的事情。”
然而,霍子卿卻絲毫不給她逃避的機會,薄唇輕輕的抿著,眉眼凌厲:“七日,你只有七日的時間,秋選的二十名宮女會在七日后進宮,你必須跟著她們一起進宮。”
他的手蒼白的毫無血色,輕輕拉著斗篷的袖擺,聲音漠然:“這七日,你不僅要處理好你與蕭景昱之間的事,還有謝府,南宮云,我們的時日不多了。”
他喚她“南宮云”,謝寧聽懂了他話中的意思。
五歲那年,謝寧頂替真正的謝府嫡女謝寧,來到謝府,霍子卿是她兒時的老師,也是當今北朝的青年宰相,權勢滔天地位顯赫。
她乃前南朝至高無上,尊貴的平陽公主,南宮云,為報仇而來,只為取蕭肆年項上人頭為阿爹阿娘報仇,為南朝子民報仇,而霍子卿卻為這北朝江山而來,他助她復仇,她助他坐上龍椅,這便是他們之間的約定。
七日之后,她與謝府,也緣盡了......
“師父,等一切都結束,來年三月桃花開,我們去看桃花吧。”她視線落在窗外,不知何時,窗外竟飄起了雪花。
謝寧未等他答話,便起了身,走到窗邊,伸手接過空中飄落的雪花,那雪花落在謝寧手心,轉瞬化為水珠。
如果可以,她想做這漫天飛雪,永遠無憂無慮,自由自在......
深夜,謝寧回到府內已是子時。
她本以為蕭景昱應該睡下了,可回到南枝閣,他獨自一人坐在桃花樹下,似在等她。
見謝寧的身影出現,他皺著眉,斂了神色,剛想問謝寧為何這么晚回來,靈敏如他,立即發現謝寧的不對勁:“怎么了?這么晚回來,是出什么事了?”
語氣中,滿是擔憂。
謝寧沒想到兩人會這樣撞上,一時有些愣怔,看著眼前熟悉的人,謝寧眼眶不禁又紅了起來,兩人離的遠,蕭景昱并未發現謝寧情緒的變化。
“七郎,你何時回來的?”謝寧問他。
她的嗓音帶著涼意和疏離,他終于聽出來不對勁,站起身走近她:“阿寧你怎么了?”
謝寧聽著他溫柔慵懶的低沉嗓音,眼眶不禁又紅了幾分,她忍不下去,讓她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過根本不可能。
過了半晌,見謝寧不說話,蕭景昱有些慌神,抬手想靠近她,卻被謝寧避開了。
他看著還伸在半空中的手指,不禁有些失神。
“我問你,你去云水間,做什么?”謝寧極力壓制自己失控的情緒,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靜。
聞言,蕭景昱的眸子一深,過了半晌,不禁失笑:“你都知道了?”
“我有幾個問題,你如實回答。”謝寧看著他,冷著一張臉,道。
蕭景昱點點頭:“你問。”
“第一個,你跟風信樓有沒有關系?”
他眸子幽深,清冷的嗓音緩緩響起:“我是樓主。”
“鳴山寺失火,是不是你做的?”
“是。”
“城南鬼宅,你告訴我的是不是真相?”
“不是。”
“消失的這段時間,你是不是在京城?”
“是。”
“祖母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對不對?”
“對。”
一問一答,她聽著這些她早已猜到的答案,一時不知該如何再問下去。
謝寧呼吸有些急促,她看著面前的人,根本無法想象,她徹徹底底就像個傻子!
“最后一個問題,你還有什么,瞞著我,我不知道的......”
這句話,幾乎用盡了謝寧的全部力氣,說完后,她整個人,虛弱的仿佛風一吹,她便會倒下一般。
他比她高出很多,低著頭看著她,輕聲道:“關于我,你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
話落,謝寧再也支撐不住,雙眼通紅,緊緊的抓著蕭景昱的衣擺,聲音沙啞,帶著哭腔:“你告訴我,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七郎,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啊——!”
蕭景昱不知為何謝寧反應會如此之大,黑眸中困惑之余,才意識到一絲絲不對勁。
方才從謝寧走進來時,他忙著關心謝寧,回答她的質問,可卻忽視了最重要的一點,他差些給忽視過去。
“阿寧,你為何會在云水間?”蕭景昱皺著眉,問她。
跟蹤他?不可能。
他很謹慎,去云水間的路上,他特意留意了身后會不會有人跟著,那只有一個合理的解釋,那就是謝寧也是去云水間,而碰見他與梁都之間的對話,完全就是巧合。
可是那云水間地處城東,接待的都是往來的商人和過客,謝寧不是去找江景舒放花燈,河邊在城西,可為何會出現在東邊的云水間?
那她是去見誰?為了支開他,拿江景舒來當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