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覺得頭皮一陣微微的刺痛,然后一閃的強光讓他閉上了眼。等到再睜開眼睛,他就站在了建木樹頂平臺的花瓣間,身后的那汪“清水”已經在他落地的一霎那消失了。羿走出正在緩緩下落的花瓣,立即被義均等幾個人圍在了中間。
“怎么樣?你額頭受傷了,坐下來包扎一下吧!”
義均問道,他一時覺得不知道該從何處問起。
“一點小傷不打緊,我拿到了能消滅那些太陽的武器。”
羿把手里的箱子提到胸前說道。
“這是神的旨意,讓我們消滅那些太陽?”
姬棄問道。
“算是吧!”
說著,羿俯下了身,把箱子平放到了地上。他打開箱子,箱子里似乎有光閃了一下,羿看著箱子里的弓箭怔了一下,剛才他記得本來是藍色的弓,此刻變成了橙紅色,羿用手揉了揉眼。
“怎么了?”
義均道。
“沒什么,可能眼睛有點花。”
那弓比平常的弓要短一些,弓臂和握把也纖細了許多,除了弓臂上雕刻著兩個簡單的符號外,沒有其他別的修飾,整個弓體呈波浪形狀。
羿拿起弓,剛一上手,羿就感受到了一種溫熱的手感,就像觸碰到了其他人的手臂。之前的那種熟悉感覺又涌進了羿的腦海,他瞬間就熟識了這張弓一切,仿似這張弓在剎那間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訴了羿。
羿拉開弓試了試力道,這弓盡管看起來簡潔、纖細,但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成,拉起來厚重有力,他知道這把弓射出去的箭肯定比之前的弓都要遠。
箭筒里一共有十支箭,銀色的箭桿,白色的尾羽,尖端鋒利無比,比地重制作的那些箭還要鋒利的多。
“就十支箭,有點少。”
義均在旁邊說道。
“足夠了!”
羿知道,這箭只要射出必定會百發百中地射中目標,射手唯一要做的就是告訴它你要射擊的目標,這點他心里確信無疑。
“樹頂上云層還是很厚,都廣之野上估計也是這樣,看來我們需要走到外面去,走下都廣之野,那樣才能真真切切地看到那些太陽。”
義均看著天上云層里朦朦朧朧太陽的影子說道。盡管在樹頂,但是云層仍舊很厚,只能看到十個太陽們的大致輪廓,那顆正常的太陽看的倒是清楚些,像個有些發散的蛋黃,但是其余那九個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小光點。
“不用,這就足夠清楚了,這射出去的箭會自動瞄準,我只要告訴它是哪一顆就行。”
羿說著從箭筒里抽出了一支箭搭在了弓弦上。
“居然還有這樣的神箭,那太好了,那我們現在就開始。”
羿接著揚起了握弓的手臂,徐徐地拉開弓,然后瞄準最遠的那處光點,心里告訴弓箭那就是他的目標。右手拇指的玉韘搭在弓弦上似乎也在微微地顫抖,不知是不是因為羿內心的激動所致。
嘭的一聲弓弦響,那支銀白色的箭鳴叫著飛進了云層,須臾間就淹沒在云霧中。眾人都仰頭朝向天空,盡管已經看不見白色的箭羽,但眼睛仍在空中搜索掃視著。
不多時,空中泛起了一陣白光,那白光就來自于箭羽消失的那個方向。白光異常明亮,比暗夜里的閃電還要耀眼很多倍,眾人本來圓瞪的雙眼被刺目的白光閃的一瞬間什么也看不見了,每個人都不由得低下了頭用雙手來揉搓。白光一閃就消失了,接著那個方向又泛起了一陣橙色的光,空中突然出現了一個比正常太陽還大許多的圓球,圓球在急劇膨脹變大,像是空中突然被人由遠及近拋來了一枚巨大的橘子。橘子在空中膨脹了一會兒,然后消失在逐漸變暗的光線里。
“那是我們射中的一顆太陽?”
姬棄抓著義均的肩膀大喊道。
“應該是,應該是!”
義均也抓著姬棄的雙肩,然后倆人相視哈哈大笑,就像兩個突然發現了寶藏的孩子。西昆、旦康和風起也都摟在了一起,開心地哇哇叫著,笑得酣暢淋漓肆無忌憚。只是巴相老人沒有動,只是站在旁邊微笑著看著眾人,他沒有經歷過都廣之野之外世界的水深火熱,也沒有像眾人那樣歷經千辛萬苦,所以少了眾人那種目標正在達成的極度喜悅。
“好像現在天空變暗了啊!”
旦康喊道。
“好像有那么一點兒。”
風起也說道。
“這都廣之野上不明顯,在外面肯定天空會變暗了不少。”
西昆附和道。巴相老人看著興高采烈的眾人微笑著點著頭。
羿從箭筒里抽出了第二支箭,然后拉開弦瞄向了目前最西方的那顆光點,心里想著那顆太陽,然后松開了拉弦的右手。箭像第一支一樣飛進了云層,少頃之后又是一閃的白光還有逐漸膨脹的火球。
“那顆是我們平時的太陽,其他的那些都是后來多余的,留下平時的那顆,其他多余的太陽都消滅掉。”
義均在羿身旁指著朦朧的天空說道。義均知道羿是個做事穩重而謹慎的人,應該不會射的一時興起把正常的太陽也消滅掉。但是事關重大,他還是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羿點了點頭,他心里一直清楚的很,無論怎樣也不能把箭瞄著那顆太陽。另外那顆太陽和其他的外觀上還有明顯的區別,他確信自己不會犯錯。
天上的白光閃了九次,暴發出了九個火球,羿的箭筒里只剩下了一支箭。現在天空比之前的確昏暗了許多,跟平時太陽落山之后的傍晚相仿,眾人覺得一時難以適應,似乎看遠處都要瞇縫著眼睛,否則就覺得看不清楚了。
羿放下了弓,義均和姬棄還有其他三人都圍了過來,眾人都抱在了一起,高聲唱著歌,跳著歡快的舞步,在慶祝著這個美麗世界的重生。眾人哭著笑著、大喊大叫,直到嗓子啞了,腿酸了才停下來。巴相老人看著這些肆意釋放自我的人,感覺自己的眼角也濕潤了,邊揉著眼邊微笑著。
“羿,給我們講講那世界之門另一邊都有什么。”
義均拉著羿在平臺上坐下后問道。
“那邊是個藍色的世界。”
羿低著頭,皺著眉說道。他覺得現在頭腦里一陣模糊,似乎不久前發生的事,也像剛才空中的火球一樣在迅速地消散。他似乎能真切地體會到剛才的記憶在他指尖的縫隙里正在一點一點地在溜走。難道是剛才過于興奮,所以一時想不起來發生的事情,他心里琢磨道。
“你碰到神仙了,是他給你的這神弓和神箭么?”
“是有人給我的,但我記不清是什么人了?”
羿仍緊鎖眉頭想了許久后說道。
“記不清名字也正常,他們長什么樣呢?”
巴相老人問道。
“我真不記得了,不知道為什么在那邊發生的事我現在一時都想不起來了。”
羿雙手抱著頭答道。
“但是這神弓和神箭的功能、使用方法你卻能記得一清二楚。怎么其他的就都想不起來了呢?”
巴相老人繼續問道。
“使用它們的方法我也記不起來,但是不知為何我手里一摸到它們我就一下全明白了,就像是它們會說話,會和我心意相通似的。”
“或許是剛才一時發生了太多事,沒準等你靜下心來就都記起來了。”
義均站起身,拍了拍羿的肩膀。
“不到兩個時辰之前發生的事,你就都不記得了,但卻還知道這神弓和神箭的用處和方法。這么說能讓誰信你呢,我看你就是在隱瞞著什么秘密,不想讓我們知道。”
這時,那老獵戶從平臺旁邊的樹枝間鉆了出來,他手里拿著一束紫花,回頭還警惕地望了望大蛇的方向,似乎他已經在樹枝后面藏了一段時間。
“你這老東西在那鬼鬼祟祟地藏著,你想偷聽個啥事情?”
巴相老人厲聲道。
“哼,我就是想偷聽也聽不到啊,人家根本就不說,即便在自己人面前也不說。”
老獵戶拿眼睛瞄了瞄義均和姬棄。
“我和巴相老人我們把知道的所有秘密都告訴了你們,我們倆年紀大了,也知道以后不可能再穿過這世界之門了,所以就想了解一下我們耗盡一生為之努力的仙界到底是什么樣的,好讓我們臨死能了卻這最大的心愿。沒想到你什么事都瞞著,你這樣做對得起我們么,這么做有什么意義呢?”
老獵戶繼續說道,激動的腮下的胡須亂抖。
“老人家,我剛從那門里回來的時候還能憶起一些事情,但是這會兒卻越忘越多,頭迷迷糊糊的亂的很,我真不是故意撒謊騙你們。”
羿懊惱地說道,用手用力地捶了捶平臺。
“老人家,我看羿肯定不是撒謊想隱瞞什么,可能是剛才他在門里和那守門巨人打斗中頭部受了傷,并且進入那世界之門時間也很匆忙,一時慌亂記不清事情也正常。”
老獵戶看了看羿額頭發叢間干涸的血跡表情平緩了下來,沒有繼續再說什么,似乎剛才他沒有注意到羿的頭受了傷。巴相老人把老獵戶拉到一邊,倆人小聲聊了一會兒,似乎巴相老人在批評他不要這么說話。
眾人又聊了一會兒,簡單收拾了一下,然后乘著大蛇從樹頂又返回樹下。眾人邀請老獵戶和他們一起騎上大蛇,但被獵戶謝絕了,似乎它心里仍十分地忌憚大蛇。一行人中途在巴相老人的棚屋旁把老人放下,和老人道別,老人想拿些食物給大家,但被眾人謝絕了。
洛琳等人在樹下也看到了天上的奇景,知道樹上的眾人已經大獲成功。她們在樹下一直等著返回的眾人,等到他們下來,兩隊人又歡欣雀躍地慶賀了一番。
天色已近傍晚,洛琳挑選了她采到的最好的食物給大家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義均決定大家再在都廣之野停留一晚,等明天早上再返程回王城。風起知道眾人將離開,所以也留了下來陪大家,沒有急著返回地下。
“洛琳,這次返程你有什么打算么?是跟大家回王城,還是去哪里?”
吃過晚飯,天已經黑了,羿和洛琳繞著樹散步,羿問道。
“我也沒什么想法,家里人也都不在了,奚祿山村寨也都沒人了。羿大哥,你有什么打算,去王城還是哪里?”
洛琳揚起頭望著身邊的羿,目光充滿關切地停留在羿額頭的傷口處。盡管傷口已經被洛琳先前仔細處理過,但額頭仍有些浮腫。
“我可能先跟他們走一段路,然后中途就回臨云山了。”
羿回望著洛琳,似乎有句話欲言又止地停在了嘴邊。兩人四目交織,都一時沉默了下來,洛琳兩手緊握著,似乎有些羞赧又有些緊張。
“洛琳,你也跟我去臨云山吧?”
羿沉默了一會兒,終于開口道。
“好的,羿大哥,你去哪我就跟著你去哪。”
洛琳面帶著幾絲羞澀,臉上泛著紅暈,像粉色的桃花。
羿拉著洛琳的手,兩個人一時都沒有說話,緩緩地圍著建木向前走。
“你知道我為什么回臨云山么?”
過了一會兒,羿開口道。
“你從那長大的,當然要回自己的家鄉。”
“其實也不全是這個原因,我在那里也沒有親人,并且以前很多事情我都記不得了,所以對那里也沒有太多的感情。”
洛琳停下,抬頭看著羿。
羿繼續說道:
“今天我從那世界之門返回來,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很多事情都記不起來了。就像我多年前剛到臨云山從重病里恢復之后似的,忘了所有以前的事情,這讓我很困惑。”
羿搖著頭,嘆了一聲。
“別著急,你這次應該是因為額頭受了傷,所以有點記不起之前發生的事了,等傷好了,過幾天就想起來了。”
洛琳雙手放在羿的肩上,看著他的額頭說道。
“剛才吃完飯,我在旁邊打了個盹,然后做了個夢。”
“是,我看你倚著樹睡了一會兒。大家看你累了,都沒打攪你,但也就一會兒你就醒了。”
“我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里這玉韘竟然和我說話,它說我不是這里的人,也不是臨云山的人。”
羿抬起右手,翠綠的玉韘趴在他的拇指上,仿似羿手上捏著一段嫩牙。
“我問他,那我是哪的人,為什么臨云山以前的事,還有世界之門里面的事,我都記不起來了。它沒多說,只是讓我自己去找尋。當我問他怎么找尋時,我就醒了。”
羿搖了搖頭,臉上帶著重重的迷惑。
“這玉韘是個圣物,我們這一路虧它幫了很多忙,它既然和你這么說,肯定有它的道理。我覺得這不僅僅是個夢境。”
“我也這么覺得,另外突然醒了后,我感覺想起了一些事情,一些模糊的感覺,感覺世界之門那守門巨人,還有那邊的世界,我似乎很熟悉,似乎我以前到過那里。具體我記不清,但是就是有那種感覺。”
羿皺著眉頭說道。
“我覺得這應該是額頭的傷影響的,你看似乎你慢慢地能想起更多的事情了。”
洛琳挽著羿的手臂,兩個人繼續向前走。
“但愿吧,所以我想先回趟臨云山,問問寨子里的人我以前的事情,或許能讓我記起來更多的事。”
洛琳點了點頭,羿把洛琳纖細白嫩的手緊緊地握在他的手心。
“哥,你什么打算啊,我們跟著大人們回王城?”
旦康坐在離建木不遠的草地上,問坐在旁邊的西昆道。
“部落和家都沒了,我們還能去哪,當然還是跟著大人們回王城。盡管天上的太陽們被消滅了,但是這回去的一路也不一定就平平安安,所以大人們還需要我們幫忙。先回王城,以后的事再做打算吧!”
西昆雙手抱著腦袋,平躺在草地上。
“你說我們這次回去應該能得到賞賜吧?”
旦康似乎剛才失落了一下,但是沒一會兒就嬉笑著問道。
“那當然,咱們立了這么大的功勞,肯定會有不小的賞賜。到時候我們在王城置辦兩所屋子,另外再給你找個女人。”
“嘿嘿,那行,你也得找個嫂子了,找個洛琳那樣漂亮、溫柔的女人。你看那洛琳越看越好看。”
旦康扭過身,朝著不遠處的羿和洛琳努了努嘴小聲說道。
“那是,人家可真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兒。”
“哎哥,你說這要是沒有羿,是不是咱倆也有機會,義均和姬棄大人年長一些,也有家室了。要是沒有羿,沒準她能看上你呢!”
“放屁,要是沒有羿,我們早不知道死在哪了。”
“那倒是!”
“再說就咱倆這樣,人家那么漂亮,能看上咱倆,做夢去吧!”
西昆扭了一下身,側躺在草地上,仰頭看了看走遠的羿和洛琳。
“你可以,這里除了羿,數你最帥,最英武了。”
旦康拍了拍西昆的肩頭,嬉笑著說道。
“我看那姬棄大人弄了好多樹的果實裝在袋子里,裝了滿滿一袋子。有建木上的灌木果實,還有這都廣之野上的,很多種,都是我們以前沒見過,王城里也沒有的。”
倆人沉默了一會兒,旦康又說道。
“他就喜歡那些奇花異草,也跟他官職也有關,人家就負責那些個事啊!”
“但這里奇花異草可太多了,他那個袋子肯定裝不下。另外還有一些花草還沒到結果的季節,他還說等過了一陣子再過來一次,再來采采那些沒收齊的果子。”
“那可夠奔波的,不過也不要緊,多帶些人手,現在路上也應該太平了。”
“哎,哥,你說等到九年之后,那建木頂上的世界之門還會再次開啟,那時候咱倆是不是也能過來試一試。”
“就你和我?可算了吧,那羿那么大的本事還被守門巨人打破了頭頂,要是咱倆肯定一點機會都不會有的。”
“說的也是。”
旦康嘆了一口氣。
“另外等我們一回王城,整個王城的大人們都會知道有這檔子事,到時候這里肯定會有羿或者很多軍士來守衛的,凡人肯定接近不了,爬上樹頂就更別想了。”
“嗯,那肯定會。哎,我可真是好奇那門里都有什么,羿拿出來的那弓箭真是太厲害了,那里肯定還有無數的奇珍異寶和各路神仙呢。可惜就是羿什么也不說,我們也無從知道。”
旦康拔了一把地上的草又摔在了地上。
“我覺得他應該也不是故意隱瞞,可能是頭被重擊了,有點失憶,你看他額頭腫的多高。”
“失憶他也沒忘了洛琳啊!其他別的事也都記得,單單就忘了進入世界之門后的事。”
旦康忿忿地小聲抱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