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都看不清自己一字一句寫的什么。
齊太傅坐在位置上說“讀呀——”
夏末看著自己的卷子,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我想把它拿走。”
“不行!”
“為什么不行!你都改完了!”
“成績記錄的證據。”
夏末擰眉,“又沒人說你弄虛作假。”
齊太傅看著夏末。
夏末又說,“我現在不是明白了嗎?我拿回去給我先生看,證明我答了,只是看不清。”
“先生?”齊太傅扶了扶自己的胡子,“你還會請先生,不知是哪位學術大拿能教得了你,若是你能讓他給你簽字,準你拿走一晚上。”
“好。”說完夏末便走了。
齊太傅半夜被人拉出來,又被扔在這里,氣的翹胡子。
勇嘉侯府
夏末磨磨唧唧的拿出了考卷和成績單,木簡清的表情波瀾不驚,沒有任何意料之外或者生氣。
“那個,我都寫了,就是。。。”夏末說不下去了,靠著桌子嘆氣,就差一點,但就是差一點。
“你怎么把考卷拿出來了的?”
“我去找了齊太傅,他好奇是哪位學術大拿能教得了我,只要你給我簽字,讓我把它拿走一晚上。”
木簡清拿起筆,在硯臺上輕點,“嗯,從明天開始練字,你想練哪種字體?”
夏末看著木簡清的筆在自己考卷上的名字后簽上自己的名字,竟胸腔里騰生出了一種自己與木簡清同考了一場試的奇異的時空錯位感,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木簡清的字就像他這個人一樣看著漂亮卻暗含筋道,“像你這樣的字體叫什么?”
木簡清換了一張簽,臉龐在燭燈下,多了幾分深邃的塵情,“每個人字先練好,然后就會隨著個人的性格畫出自己的風格。”
“聽不懂,你教我練吧,反正你的字看著也挺好的。”
木簡清落下最后一張的最后一筆,夏末覺得只是簽個名字,木簡清怎么好像寫了份考卷。
“好,你坐過來。”
木簡清依次擺好自己簽的名字放置晾出來,放在桌子的左上角,夏末坐在桌前,正了正身子。
木簡清將筆重新點了墨,交給夏末。
“我帶著你寫一遍,你自己寫一下。”
木簡清的手覆在夏末的手背上,夏末感覺出那塊日日拿著竹枝的手,食指上磨出來的繭皮,擦著他的手,有點,嗯,青刺得掛癢。
“在想什么?”木簡清的聲音從上面,又從胸腔的震動中鉆進夏末的耳朵里。
“我只是字沒寫好,不是我寫的不對。”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木簡清帶著夏末的手寫著字,“你固然有所努力,但一件事情決定的成因有很多,這些因決定果,若你想結果好,你就要把這些成因都做好,不要等到這些因影響了果,才覺得追悔莫及,所謂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有些事差一點就追悔莫及了,不要存僥幸心理。”
夏末想了想在木簡清的懷抱中頭側轉了一點,揚起臉看著木簡清,“那你有什么追悔莫及的事嗎?”
木簡清的手指輕松開夏末的指節,喉頭動了一下,看著眼前這個眼神澄澈的人,他覺得那眼神像一把火,灼燒著他的心。
那晚,木簡清錯開他的眼又重新握住筆教夏末寫字,輕輕地說了句,“有。”
烏云壓著成片的林和山,大雨降臨在這片血流成河的戰場上,木簡清看著不斷作戰倒下的將士,手掌里空空,衣服上,臉上都是他們作戰時噴出的血,合著那冰冷的雨,在臉上流出幾道血流支路,衣上垂落的血珠,好像掩蓋了這場殺戮刀尖劃過血肉,盔甲的聲音,一滴一滴的砸在地上,濺出水花。
木簡清像野鬼一樣走過了尸山人海,那些熟悉的臉,一個個活過來,站起來,身上的血窟窿還在流,掛著即將被砍斷的胳膊,扶著頭顱,走著,爬著跟在他的身后,追著他,推著他,走向了一座枯城。
那城的斷壁殘垣變為原來的摸樣,那千萬的尖叫聲伴著戰鼓聲,不斷地尖叫在哀嚎,大火沖天,木簡清看不見,趴在城門上不斷地敲,拉動門,里面的人也在推門,木簡清卻還是能聽見那大火燒焦人的筋脈的聲音,劈里啪啦,漬油的響聲,然后聞見那混著血腥令人窒息的焦炭的味道。
那味道讓他作嘔,讓他泣不成聲,讓他好似覺得自己的每一寸血液在被凌遲,好疼,好痛快,這疼痛凌遲的他好痛快,或許是為了贖罪,或許是為了銘記。
依稀間,木簡清聽見,“這老家伙剛剛熱的像個火爐,這會兒冰的像個尸體!”然后就聽不見了,又陷進了夢里,盡管在沉睡的前一秒他還在想,他又病了。
夏末抱臂盯著在床前給木簡清診脈的大夫,這已經是第四個了,夏末不耐煩的說“你行不行!到底什么病?”
那老頭被夏末直接從醫館弄來,在馬上癲了一炷香,這會兒是又怕又驚。強定心神,老頭又重新搭上脈,細細的查探。
夏初走到這看著夏末問,“哥,木先生怎么樣了?”
“平時看他挺好的,說病就病,什么習武之人,頂個屁用!這幾個大夫個頂個的不中用,現在連什么病也還沒看出來!”夏末在竹檐下的籬笆前焦躁的靠著。
“你說什么那!等會讓大夫聽見了,會不盡心的。”
夏末收斂了幾分顏色,“他這一會兒高燒不退,一會冷的跟個冰一樣,再這樣下去,也不用找大夫了,找塊地埋了吧!”
“實在不行,去宮里把太醫正請來吧。”夏初想想,盤算著京都有名的大夫。
“那也沒辦法了。”夏末看著籬笆,想起早早讓管家打聽的消息,太醫正正給那被圣上寶貝的跟眼珠子的十七皇子看病那,哪有功夫來看他!
夏末沉默了一會兒,跑到自己屋子里不知道拿了個什么,就跑出府,騎著馬跑了。
雍容嫻靜的皇后正坐在榻前繡手帕,身邊的大宮女如玉進來俯身行禮,“娘娘,小侯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