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貍也并未把這件事的真相往下傳,只是定了死命令要將剛出生的帶有胎記的孩子交于留淵。隨著他的去世,你的名義上的祖父還是執行著這個秘旨,到你父皇這,便是不甘愿了。”古方繼續說道。
“衛貍為什么要那樣做?”衛綾桑不解,衛貍的行為說不通,給自己兒子頭上戴帽子這種事已經不是正常人能干出來的了。
“因為這些帝王并不知道,孩子給了留淵后,孩子的遭遇為何。他們并不知道老頭把他們圈養起來了,只要遠離直系血親,這蠱便也不會發作。老頭告訴我說,是為了替我姐姐造下的孽贖罪。衛貍心疼自己的血脈,于是想著用留淵血脈延續自己的皇族血脈,就算將孩子送出,那嬰孩也不至于死?!?p> 贖罪,古方聽到這個詞的時候,第一反應只是可笑,而造孽的罪魁禍首不就是他嗎?
“按照你的描述,之前的孩子是三歲就發作了,為何又說燁誕花的洗禮定在了十五歲。那被私自隱藏胎記沒有送走的孩子在這段時間蠱不會起效嗎?如果不會起效,為何又說我的蠱是發作了的?”衛綾桑也跟著開口,他心里大致有了事情的全貌。
“不知,那老頭就這么定的。當年老頭是真的控制住了吧,在那之后再也沒聽到過母親噬子事發生了?!惫欧铰柫寺柤?,一臉無所謂。
“你是因為特殊,我敢肯定,你的母親是留淵出來的人,而且應該是你們三個國家送去留淵的人”古方一幅說不出所以然又很肯定的樣子看得衛綾桑有些牙癢。這擺明就是古方并不想多說,干脆搪塞過去。
“你自己母親的事你自己調查,我和這瀧歷后宮可不熟?!彼B連擺著手,又接到:“我也是才知道衛貍做的事,知道你和衛綾玨有胎記,便想在查探高家的時候搗搗亂。在你們兩人之間挑來挑去,我還是相中了你,你更有殺傷力。按照你的性格,你的父皇對你情不自禁的做出了什么事,只要沒把你弄死,那你應該能拉整個瀧歷陪葬?!惫欧秸f完,還不懷好意的笑笑。
看著臉色發黑的衛綾桑,他毫不在意站起了身,端著茶杯便出了門:“我答應你的秘密說完了,后會有期了。”
古方最后的話是說對了,衛綾桑心想,他的殺傷力確實比那個軟弱的衛綾玨大多了。明明衛綾玨的清醒可完全歸功于衛綾詠,可他嘴里反倒幫林明月講話。從之前和皇后的對話中就可以看出,衛綾玨清醒的時候,可都在幫林明月找補。
嘁,衛綾桑想到這,不屑的發出了聲。
現在很多事都串聯了起來,他也相信古方瞞了一些無關痛癢的事。如果目前父皇對他的信任是無條件的話,他也不能浪費機會。
“桑兒,你在想什么?!毙l能看著旁邊捏著奏折發呆的衛綾桑,有些擔憂:“要不要請太醫給你把脈?父皇看你面色發白?!?p> 衛綾桑聽到聲音,從奏折里抬起頭,雙眼有些對不上焦:“沒什么,父皇。”距離古方離開已經過了兩天了,這兩日他白天要陪伴衛能在書房處理折子,晚上偷溜出宮將天煞總據點安置到京城內,他本來可以不用這么急,事情辦得太快總會被人拿捏住把柄,但目前衛能對他的無條件信任時限是多久,他沒把握。
“我還以為桑兒因為燁誕花的事和我置氣?!毙l能小心翼翼的開了口,看到衛綾桑身形有些僵,隨即恢復了原樣,自以為猜對了:“雖然燁誕花是有害,可是那也是高穎留給她的嫁妝?!?p> 嫁妝?衛綾桑不吭聲等待衛能的下文,他確實是向外這么傳的。
“我已經下旨送林明月去禮佛了。雖然她犯下的錯百死難贖,但父皇要給林家和陳家面子?!毙l能語氣激動,帶有著不甘:“父皇心知你喜歡明月,你甚至拿走了你妹妹的嫁妝就為了給明月。我怕這不重不癢的懲罰一出,你妹妹會誤以為你求了情,你們兄妹隔閡會變深?!倍笥终佌伣陶d著,宛如替他考慮的慈父:“這燁誕花難得,算物歸原主罷了。父皇又不能不罰林明月。你只要悄悄透露這花是你向我諫言尋給你妹妹的,相信她也不會太過計較了?!?p> 而后的話,便入不了衛綾桑的耳了,他兩耳振的嗡嗡響,雙手緊緊地握拳。在八歲起就干涸的淚腺仿佛瞬間疏通了般,他死死抵抗都抑制不住陣陣酸意。成為太子這段時間,衛能對他的示好、慈愛,他都看在心里。嘴上嘴硬著,帶有不屑的認為這是對他多年虧欠的補償,可心里在被他深埋的真實情緒的縫隙里,還是有著開心的。他畢竟也只是個十三歲的孩子,渴望著父愛,渴望著親情。他傲嬌著,又暗自竊喜著。而古方的一席話,直接將那些全部碾碎:都是蠱蟲的作用罷了。
他不想信,可這幾天的試探下來,卻不得不信。冷硬的心又裹上了層堅冰,這世上確實只有衛綾詠對他的好意和感情是沒有外物的驅動了吧,只是純粹的感情,發酵了兩世的感情。
“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最近父皇要忙一陣子,暫時顧不上你的功課了?!毙l能看衛綾桑半天沒有反應也不再多言。
“父皇,實在煩惱非云的內澇和臨水的干旱問題嗎?”衛綾桑將那些無用的情緒丟棄,開了口,一改以往的藏拙和懵懂。
衛能沒有詫異,還一幅洗耳恭聽的模樣,就差把‘為我兒自豪’刻在臉上了:“哦?吾兒有何建議?”
“將臨水居民內遷,放棄臨近沙漠的土地,廢除非云的儲水庫?!毙l綾桑答道。
這件事是最近衛綾桑想側證古方的話去翻閱歷年志發現的,他甚至越看越覺得古方口中的留淵之主是個草包,還是空有一身本領的草包。喊著想要天下不打仗,做出的事卻是用幫忙奪得皇位去約束??扇龂牡乩砦恢?,水源流向就注定了戰火不斷。一個很明顯的現象就是每當非云干旱而臨水內澇時,便是籬落出兵之年,而籬落是少與南雁打仗的。南雁怕籬落和瀧歷明著打仗,實際想侵吞南雁土地,也會派兵參一腳。
在臨水還未修水庫之前,這三國戰事并不多,多是貿易上的事。
試問,一個國家子民可以獲得的資源貧乏,土地顆粒無收,如果國家不向外征戰,那等待這個國家的便是內亂了。
這片大陸只有三個國家,還有兩塊廣袤的土地由于氣候太過惡劣,并無多少人煙。
一個是外遷,全是雪山,一座座巍峨聳立,銀裝素裹,白茫茫一片。所有的水源都是從外遷而起,入籬海而終。
一個是沙漠。南雁和瀧歷邊界線呈類三角的夾擊著外遷,留給籬落的只剩一個點?;h落所有的河道,地下水全從瀧歷和南雁過。也就是說瀧歷和南雁一旦從上游攔截河道,改路而行,便能將與籬落的水源斷個干凈。
沙漠位于瀧歷的下方,而便是和沙漠接壤的一個封地。往年干旱時,在非云便會放開儲水庫,緩解臨水之急。可臨水上游一旦降水過多,臨水的水庫便會成為當地內澇之患。過多的水排不急便會倒灌回岷江從瀧歷的另一處封地‘英夕’匯入籬江,而籬江對面的隸屬于籬落的封地‘蘭與’便會由于低洼而連帶內澇。
“不愧是我兒啊?!毙l能正襟危坐,面帶著笑意,眼里的欣賞擋也擋不?。骸翱催^歷年志了?”
“這是一個解決辦法,你可知為何這么明顯的解決方案先人們并未用過?”他追問道。
“因為他們不敢,當年臨水的水庫建好后,非云的干旱得到了緩解,百姓們奉那代帝王為神,隨著時間推移,才發現這水庫反而是禍患,卻因為不敢糾錯而任由發展?!毙l能并未等待衛綾桑的回答,便自顧自說了下去。
“父皇我也提過,一提便被滿朝的反駁壓了下去。這個頑疾便只能這么下去。”他嘆了口氣,這破局之法他也想不出。
“還有一簡單之法,利用好了還能大大削弱陳家和林家?!毙l綾桑又開口道。“如今陳家和林家在朝堂一手遮天,甚至瞞下了這次的干旱和內澇,父皇干脆將事情直接打回兩家身上,吩咐他們全權處理,并在朝堂欽點屬于父皇派系的督查。按照往常處理,絕對會引起籬落的出兵,那便可以治他們罪了。”衛綾桑的話使衛能眼前一亮,這確實是能砍掉陳家林家爪牙的主意。
“父皇欣慰啊,我這便下旨,你從明日便入朝吧。”衛能頗為滿意的點頭,完全沒有一點疑心為何幾日之間,一個有些愚鈍的孩子變得這么開竅。
“是,父皇。孩兒告退?!彼D身離去,謙卑的表情收起,踏出門,面無表情,帶起的風將那些奢望拋下。
既然這親情并不純粹,那就盡量的去榨取價值,來保護給予他純粹感情的人吧。他這么決定著。
東宮內,衛綾詠正在翹著二郎腿吃著核桃?!澳阍僬f一遍?”她神游的情緒被一個詞勾了回來:林明月。
“奴婢說,那林明月被皇上罰去祈福了。真是便宜她了。明明害了三皇子又陷害您,可最后只是輕飄飄的祈福,連頭發都沒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