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詠兒的父親。”衛綾桑摸著信上的字，像是對著信思念著什么，隨后便丟到了炭盆里。他有些難得沒有冷靜的開口：“于情于理都不想和他再有聯系了，他身份本就不簡單，我們的人追查到了南雁便線索斷了，深不可測。”

　　寧樂頓時不敢再嬉皮笑臉，正色道：“說道南雁，之前收到過南雁宮內的傳信，可信寄過來時自己模糊得一塌糊涂，什么也看不清。古方會不會和南雁皇宮有什么聯系。”

　　“他當時所說的事情與南雁皇室有聯系也不足以為奇。”衛綾桑答道，像是不打算繼續和寧樂說下去，將請求婚期提前的折子遞給了他:“幫我跑一趟。”

　　寧樂也感受到了，他接過折子，喊著：“主子，你這明日上朝說一聲的事，還讓我跑一趟。我走了誰陪你聊天解悶。哥哥他又出去辦事去了，影衛又都是啞巴。”

　　接過衛綾桑的白眼，寧樂立馬腳底抹油出了門。

　　事情大都在按著衛綾桑的安排進行但也有些小意外，他扶持林家，一些賊心不死只是深深掩藏的大官小吏果然開始依附。可對于林朗卻沒能成功下手，他還是醒了。可他既沒能收回林府的掌舵權，也未能阻止林家明著結黨派。還有便是林明月和蕭佞之的情誼。

　　“主子，蕭佞之對林明月也太情深了吧，目前看來也未和林家反目啊。”寧樂直咋舌。

　　“大概是林明月的高明吧，能左右逢源？不過不影響我的計劃，陳婉兒也把信遞過去了。只要蕭佞之有想反的心，并付諸于行動，聯合上林家，我便能一網打盡。”衛綾桑也搖頭，再過五日便是大婚了，可蕭佞之還按兵不動。他開始考慮再點把火了。

　　“南雁使團快到了嗎？”他又問。

　　“估摸著還有五日。”寧樂答道。可下一秒，一只鴿子便飛到了他的身上，他解下兩張信箋，看了一眼便立即遞給了衛綾桑。

　　他一目十行的一張張掃過，眼里只有厭煩。“這公主怕是沒有和親的意圖，南雁想伙同我們滅了籬落。”

　　他的計劃又要往后擱置了，甚至心里生出放棄的念頭。或許虞山說得對，就算鋪平道路也會有意想不到的事發生。

　　他向寧樂解釋道：“這一張是公主已經抵達瀧歷的消息，而另外一張是截獲的送去籬落的消息：南雁要截斷流向籬落的水源。”

　　他將紙捏碎，拿起佩劍便往外走：“這公主真是給我添麻煩，讓有心人知道她脫離了使團，怕是性命不保。如果南雁趁機轉頭與籬落合作攻打瀧歷，那瀧歷境況堪憂。寧樂，我入宮一趟。”

　　瀧歷京城的一月并不是十分寒冷，城道邊的臘梅開的都不是很精神。可這樣的天對衛綾詠來說仍然難以承受。

　　“咳咳，咳咳。”衛綾詠剛在驛館住下，用熱水暖了暖身子，可還是抵不住嚴寒，她咳得臉上少見的有了氣色，不再是白瓷般的顏色了。

　　“主子，要不歇歇，我們明天再去太子府？”古筱在一旁灌了個湯婆子，塞到了衛綾詠的手上。她拋下大部隊，日夜兼程就是為了早日見到哥哥，這點寒冷算什么。

　　太子府外，衛綾桑正準備跨上下人準備好的馬匹，一輛馬車便在他面前停了下來。

　　他勒馬停在原地，卻看到了一個侍衛打扮的女子扶著另一個女子從馬車上下來。那女子裹了兩層大氅，整個人縮在厚厚的衣服里。大氅是少見的銀色，仔細看是一整塊巨大的銀狐皮制成的，價格不菲。

　　和銀色毛相襯的便是那銀白色的頭發，白瓷的小臉凍得有些僵，完全沒有人氣。她懷里拱起，像懷抱著什么，腳還一直不停的跺著，看來是冷極了。

　　那雙藍灰色的眼不像天生的，倒像藍寶石鑲嵌到了眼睛里。

　　一個念頭突然闖入他的腦海，他不由自主的張口：“詠兒？”他說完自己都抿上了唇，臉上露出類似懊惱的神情，他面前的人和衛綾詠沒有半點相似，可是又處處相似。

　　他見她聽到他的呼喚，眼里略過驚喜，淡薄的嘴唇勾起大大的笑臉，一只手將散落的碎發往而后挽，這一個個動作都像極了衛綾詠。

　　他連忙從馬上翻下，踉蹌間差點勾到了腳，他向前伸出手，想抓住眼前的女子。是夢嗎？他心想，可厚實的觸感卻并不像。

　　“是你嗎？”他有些顫抖，不止身體，連聲音都是。仿佛在沙漠中已經放棄尋找綠洲的等死的旅人，綠洲卻突然出現在他面前。

　　“哥哥。”衛綾詠開口，心里的氣似乎全消了，也不想質問為何知道她死去之后便沒有去看他，也不想詢問為何會娶妻。

　　“哥哥在生辰說的禮物還能兌現嗎？”衛綾詠將懷中抱得湯婆子遞給古筱，解開了自己的厚厚大氅，擁了上去，仿佛這個擁抱能化解所有跨時間的思念。

　　衛綾桑怔在了原地，久久不敢反擁上去，任然怕懷中的只是一個夢，只要他真的上手便會碎。

　　“太子殿下，主子受不得涼。”古筱在一旁看著像冰雕的兩人，就這么大大咧咧的站在太子府門口，橫風吹過連她也感到瑟縮，連忙上前勸到。

　　衛綾桑似乎醒悟了般，連忙將衛綾詠打橫抱起，便往府內走去。他小心翼翼的捧著，時不時往懷中看看，生怕下一秒懷中的人就不見了。

　　他將她抱到了書房，忙前忙后的吩咐人把地龍生起來，添炭火，再煮姜湯。他每走一步都欠著她的手，冰涼沁骨的手。

　　待一切都安排好了，他才小心翼翼的將衛綾詠扶坐在椅子上。

　　“哥哥是在做夢嗎？”這是他開口的第二句話。

　　衛綾詠噗嗤的笑了出聲，她站了起來，四處打量整間書房。“幾年不見，哥哥的書房不復當年，亂的很呢。”

　　她沒有正面回答衛綾桑的話，只是換了個話題，用調侃的語氣抑制想要掉下來的淚。她眼眶已經開始酸澀，可她卻不能哭，她不能用血淚嚇到哥哥。

　　她甚至已經滿足了，明明她已經變樣，可衛綾桑仍然一眼認出了她，她心里的心魔受到了安撫，安然的沉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