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世雄死后的第二天，這天天氣很好。

　　青囊閣才一開門，楚嵐就來了。

　　到青囊閣來的人不多，姑娘家就更少，楚嵐是唯一的一個。

　　“嵐姑娘早啊，前日的黃精用光了么？若是沒有了，我今天再去采些回來。”

　　“陸公子若是進山，又怎么會等到日上三竿，這會子采藥可沒有靈氣的，那黃精還是等明天再說吧。喏，這是給我家老夫人做的酸角糕，拿了些來給你嘗嘗。”

　　楚嵐住在棲蘭小筑，照顧一位來順天府省親的秦老太太。楚嵐也是大戶人家出身，因為家道中落，不得已才投奔了秦老太太這里。照顧人本來是下人的活計，可沒有人把楚嵐當成下人，單瞧她言行舉止，就頗有大家閨秀之風，故而，都稱呼她為嵐姑娘。

　　秦老太太年邁多病，常年用藥，而且老太太所用的藥方還是早些年一位閩南郎中給開的，上面的幾味藥材倒也尋常，只是郎中叮囑，須尋些新鮮的藥材搗汁內服。

　　比如黃精，常用于脾胃氣虛、體倦乏力、內熱消渴、胃陰不足，秦老太太就差嵐姑娘隔三差五地來尋新鮮的黃精搗汁熬湯用。秦老太太為人和善，從來不會為了一味藥材特意讓陸一白進山一趟，只是央求陸一白進山的時候，隨手捎些回來，久而久了，嵐姑娘跟陸一白就十分相熟了。

　　嵐姑娘當然不是第一次來送點心，陸一白接過來酸角糕，心里面甜甜的，比酸角糕還要甜上十倍。

　　“早知道姑娘今天要來，我就應該起早去采些黃精備著，教你白跑一趟。”

　　“就算是專程給你送些點心，怎么能是白跑了呢。”嵐姑娘說著，臉微微一紅。“我家老夫人喜歡清靜，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去東街的胭脂鋪也恰好路過這里，就過來瞧一眼了。這是你上次進山劃破的衣服，我幫你修補好了，你看你身上的衣服，臟兮兮的，也該換一換了。”

　　這次輪到陸一白的臉紅了，說道：“你待我這樣好，我都不知道如何回報了。可惜我除了采藥，也不懂別的手藝。”

　　“哪個要你回報了？我家老夫人初來乍到，遍地尋不到新鮮的藥材呢，陸公子幫了我這樣一個大忙，我都不知道怎么樣感謝你呢。我家老夫人還說了，如果這樣謝來謝去的，豈不是見外了么？”

　　“是，是，嵐姑娘說什么都是，明個一早我就進山去采藥，到時候多尋一些新鮮的黃精，給姑娘送到府上去。”

　　“那豈不是要讓老夫人把我的腿打斷了呢。”嵐姑娘說著，環視了一下四周，略壓低了聲音說道：“陸公子有所不知，老夫人省親的人在宮里頭，十天半月能有個口信都歡喜得不行，可不敢張揚了，更不敢與別人走動，免得教人閑話。就連平日里所用的藥材也只在你這里取，有便有，沒有就等兩天，不妨事，免得換了另外一家不合老夫人的意。”

　　陸一白當然知道，大戶人家講究規矩，特別是秦老夫人所住的棲蘭小筑，里面都是女眷，如是冒然上門送藥，自然是多有不便，也就沒在意，隨口答道：“嵐姑娘多心了，我就隨口一說。”

　　“若是陸公子明天一早進山，那我今天就告訴老夫人，明個就有黃精熬的瘦肉湯了。好啦，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嵐姑娘慢走。”

　　嵐姑娘已經走得遠了，陸一白還在呆呆地望著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