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陸裘，是個明日就要參加劍蕩八荒賽事，現在卻跟著師父在逛花燈會的秦川太白。

　　事發突然，我又陷入了困境——萬萬沒想到，我居然與師父，走散了……

　　*****

　　“好了！”

　　望著白兄和畔姑娘的游船越來越遠，師父也停下了揮動的雙手，轉過身來淺笑著，“你好多了嗎？”

　　“好多了。”

　　師父的眼鼻還有臉頰都紅潤極了，活像個真兔子！我想了想，估計是因為剛剛蹦噠揮手那幾下，讓她血液都涌上頭了吧。

　　“肚子餓了嗎？”

　　“……有點兒。”

　　今天修煉了一天，只吃了早飯與中飯，捱到現在，確實是餓了。

　　“那走吧，帶你去美食小攤街！順便找找你師妹師弟！這倆人怎么還消失了！”

　　我默默地跟在師父身后，看著她高盤起的發上點綴的粉色絨毛，潔白無瑕的頸子在月色下更顯純潔。粉色花紋絨布長裙腰后，居然有個白色的兔子尾巴樣裝飾……還真是兔子全套啊。

　　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

　　窄窄的肩看起來弱不經風，瘦弱的手臂看起來難提重物。這樣的師父，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是徹頭徹尾的少女啊。

　　“師父。”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只要輕喚“師父”這兩個字，心里就會涌出一股子說不上味道的情感。

　　既苦澀又幸福，既安心又緊張。

　　“嗯？”

　　師父一邊走著，一邊向后側過頭，微笑著的嘴角和側臉柔和的弧線，在清輝下愈發動人地嫵媚。

　　“沒、沒什么。”

　　我慌亂地別開視線。師父總是這樣，猝不及防地讓人心跳漏個半拍。

　　唉，真的，師父太可愛了怎么辦啊。

　　“小裘裘。”

　　“啊？”

　　“到了。”師父突然停下了腳步，“美食小攤街。”

　　這，這……這人也太多了吧！？

　　而且這小攤的數量，整整排滿了整條節日區的街道啊！

　　“人……是不是太多了？”

　　“好像……是的。”

　　我與師父同時皺起了眉。

　　“但，但飯還是得吃啊！你想吃什么？告訴為師，為師去給你買！”

　　“啊？不不不，怎么看都應該是我給師父你買吧。”

　　你人這么小，進了人堆里就沒了啊！

　　“哪有讓徒弟跑腿的道理！！”

　　“師父，一般都是徒弟跑腿。”

　　“是嗎？”師父歪了歪頭，一臉思考樣，“或許在別人那兒是這樣的，但在我這就不是！”

　　唉……就是因為你是個老好人，師姐師兄他們才會那么粘著你啊師父。

　　“想吃什么？”

　　“都行，師父看著買。”

　　“那好，那你就站在原地，千萬別動！為師去去就回！”

　　“好。”

　　師父說完，轉身鉆進了人堆里。果然……師父那小身板，真就直接消失了啊。

　　我低下頭，望著師父剛剛還站在身旁的空處，心底突然有些寂寞。隨之而來的，是因無所事事而胡思亂想的擔心。

　　師父這么小一只，不會被擠壞吧？師父穿著長裙，不會被人踩著裙底吧？不，就師父那樣，自己踩著摔了倒有可能。

　　“呀——！是翰墨哥哥！！翰墨哥哥！！！”

　　嗯？我好像聽到個熟悉的名字？？

　　好奇心驅使著我順著聲音張望過去——

　　不遠處的小攤前，翰墨正黑著臉，被一名滿面紅光，眼神里充滿愛心的雙馬尾少女死死抱住胳膊。

　　“嗚哇……那個是……”

　　“放手！”

　　翰墨陰沉著臉，惡狠狠地說到。可那名女子絲毫沒有撒手的意思，還在不斷用她那漲紅的臉，蹭著翰墨的胳膊——看來是醉的不輕啊。

　　“不要嘛～翰墨哥哥～”

　　“我再說一次，放手。”

　　哇……這個殺氣，完了完了完了，這個女子三秒內必死。

　　“翰墨～久等啦！人太多——”

　　這，這是什么修羅場啊！！！

　　我眼看著清挽姑娘艱難地拿著兩個烤串，從另一邊的人群中擠出來，在看到翰墨身上趴著不松手的“樹袋熊”后，臉瞬間變得比翰墨還黑。

　　“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哇，清挽姑娘的語氣！冰凍三尺啊！！

　　“不、不是！這是誤會！”

　　哇……師父，我有生之年見到了活著的驚慌失措的翰墨了耶。

　　“哦……摟的真緊啊……”

　　“不是！清挽，你聽我說！你、你給我放開！！！”

　　急了，他急了。

　　“翰墨哥哥～人家真的好喜歡你～每天每晚人家都會在睡前默念你的名字入睡～”

　　“哦……”

　　“閉嘴！！給我放開！放開！！”

　　睡前念翰墨名字干什么？驅鬼嗎？

　　“我根本不認識她！！”

　　翰墨居然在手忙腳亂地把人從胳膊上拽開誒，剛剛明明一副兇狠樣，看到清挽姑娘瞬間心慌了？

　　“哦……你還敢摸她手……？”

　　“我是要拽開她！清挽，你別——”

　　呲拉——

　　……全場瞬間安靜。

　　“呀～翰墨哥哥的衣服怎么撕開了？！這白花花的胸肌……討厭！哥哥這個壞人！人家不從～～～”

　　明明是你撕開的好吧！？

　　等等！這女子居然，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嬌羞的跑了？？跑了？？

　　“……”

　　哇……師父，我有生之年居然見到了會動的，用手捂住整張臉，感覺自己好像沒臉見人了的翰墨誒……

　　等等，目擊了全過程的我是不是即將要被封口了？

　　“你，你趕緊把衣服穿好！”

　　清挽姑娘一個箭步沖上去抓住翰墨的衣領。等會，我眼花了？我剛才看到……清挽姑娘好像偷偷地伸手摸了摸翰墨的……胸肌？

　　一定是我眼花了，嗯。那清挽姑娘臉上那一臉爽到了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清挽，我……”

　　“別說了，回家跪搓衣板吧。”

　　“……”

　　翰墨的家庭地位，這么低的嗎？

　　“呀——！！！！！”

　　猛地，一陣尖叫聲劃破夜晚的天空！

　　“有小偷啊！！！！”

　　“小偷？！”

　　清挽姑娘瞬間從翰墨身邊彈開，一臉正氣地左顧右盼。

　　“啊？！”

　　人群突然急速散開！人們開始不受控制地四處亂竄！

　　“別，別擠！”

　　最終在來勢洶洶的人流下，我毫無反手之力地被帶到了一個不知名的角落。

　　所以我這是，跟師父直接走散了？

　　我的天，這哪里來的小偷？開封城里花燈會上行竊，目無王法！

　　我怒氣沖沖地握緊劍，天知道我有多想抓到這個害我走失了的小偷。

　　“該死的小偷，就別讓我遇到你，否則……！！”

　　“我滴媽，我真不是小偷啊。”

　　誰？！

　　我猛地回頭，身旁蹲著跟我搭話的人是……

　　“澤兄？？？”

　　“噓！！別出聲！！！”

　　“？？”我一掌拍開了按住我嘴的澤兄，“我跟你又不是一伙的，你讓我別出聲干什么！”

　　“你不知道，剛才那姑娘一聲慘叫，把官府都給驚動了！”

　　“哦。”

　　“我跑的時候朝那姑娘腰上望了一眼，發現她居然是疾大哥幫里的人！”

　　疾大哥？好像在很久之前的宴席上聽過這個名字？（第十二章）

　　“這不就更完蛋了嗎！現在疾大哥估計也帶著人滿城搜我呢！”

　　“……你這是干什么了啊澤兄。”

　　澤兄突然賤兮兮地一笑。

　　“那不是，我看到了清挽嘛！”

　　我驚訝地張大嘴，一口氣呼進肚子久久不敢喘出來。

　　翰墨就在她旁邊啊，大哥！你長點心吧！心不長長點眼力也好啊！

　　“剛想捉弄她來著，結果她人消失了。”

　　哦，那就好。我長舒了這一口氣，放下心來。

　　“然后你猜怎么著？哎喲！旁邊不遠處的小攤位前的那個人，你猜是誰！”

　　我又是一口氣憋上來，驚恐地看著澤兄。

　　“居然是時樂！！哈哈哈哈哈！你說巧不巧！！”

　　……澤兄，你路走窄了，真的。

　　“然后我就想著跟她開個玩笑嘛，這么多人總不能拔劍不是。”

　　“拔劍？！你還想著拔劍？！”

　　“沒拔！沒拔！我有常識！”

　　也是……澤兄不管怎么說，也是行過弱冠禮的，好說歹說也是個成年男子，常識肯定是有的。

　　“我就想著掏掏她的荷包，嚇嚇她！結果那一瞬間她被擠開了，我手就伸錯了嘛！！！”

　　你特么給我把“有常識”塞回肚子里去！！！！

　　“這是「有常識」嗎！！！你這是沒事找事干！吃飽了撐的！你欠揍！！”

　　“小聲點！！小聲點！！！”

　　你聲音比我還大！！你讓我小聲點！！

　　“哦，躲在這兒呢啊？”澤兄身后，一個背著光的黑影，正目露兇光地把自己的十指，掰得“咯噠咯噠”作響。

　　澤兄僵硬地，慢慢轉過頭去。

　　“聽我們幫妹子說，你吃她豆腐，還偷她荷包？？”

　　“疾……疾佬……”

　　澤兄身后，一個劍眉皺起，眼底溢出寒光，眉宇間霸氣四溢的男子，腰間垂下的銘牌在月下熠熠生輝。

　　“你小子……膽肥了？”

　　“這、這是誤會……”

　　澤兄腳已經開始發力想跑了……

　　“誤會！？好啊！你這個狗崽子，你說什么誤會！！”

　　這女聲？從我身后冒出來的！？

　　“時、時樂！？”

　　一襲紅衣女子喘著粗氣，兩步并作一步走地越過我，直直地插進我與澤兄中間。

　　“我看你是這輩子俗塵事已了，想早點趕著投胎。”

　　被澤兄稱作“時樂”的女子，身周氣壓直降到零點，聲音聽上去也低沉的可怕。

　　“上次給你揍那樣你居然都沒事，看來還是我太溫柔了啊。行，現在我就要替天行道，把你送上黃泉。”

　　“姑娘，看來你倆有過節？”被稱作“疾大哥”的男人挑了挑眉。

　　“是。”

　　“那行，你動手。”疾大哥聳了聳肩，攤開雙手開口，“留口氣給我。”

　　“剩半口氣也行？”

　　“能磕頭認錯就行。”

　　“……”

　　澤兄，看我也沒用，自己捅的簍子，自己解決去。

　　“胳膊我要了，腿要給你留？”

　　好家伙，擱這買賣豬肉呢。

　　“你隨意。”疾大哥頓了頓，“……給我留個頭吧。”畢竟剛說了要他磕頭來著。

　　太血腥了吧！！太殘忍了吧！！！頭沒了人也嗝屁了啊！！！

　　我望著正被拖向陰暗墻角的，靈魂出竅全身僵硬的澤兄，不知怎么地，臉上不禁浮現出近似圣母般的微笑。

　　再見了，澤兄。下輩子記得做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