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避難所,我發現那個巨大的火堆已經熄滅,里面剩下了數不清的灰燼,那些女妖和女妖幼崽的尸體就這樣消失在高溫中,連完整的骨頭都沒有剩下。我把這些骨灰都灑在避難所外的草地里面,擔心里面有什么對植物不好的成分,我就先不用它們作為我胡蘿卜田里面的肥料了,等到觀察一段時間后再說。
做完這些,我來到發電機前,擰開生銹的松垮垮的油箱蓋,出人意料的是幾滴汽油溢了出來,滴落在地上發出刺鼻的味道。我看著滿到溢出油箱的油發呆,今天早上的時候明明我記得只剩下了一個底,少到把蘆葦伸進去的時候被油浸泡的部分不會超過幾毫米,今天卻被重新加滿了。
能這么做的只會是商人,他在我修補避難所的時候一定偷偷把汽油倒在了我的發電機油箱里面,原本我今晚都做好了用氣爐的火光照明的打算,沒想到汽油又可以支持發電機幾個晚上的工作。
我拉了幾下發電機的轉子,心情復雜,氣缸嗒嗒嗒的運行起來,噴出燃燒汽油的黑煙。
......
入秋后,太陽在天上的時間變得越來越短,現在每天的日照時間只剩下了八個小時。夜晚空蕩蕩的房間里,我在被窩中輾轉反側,荒野中似乎傳來狼嚎聲,狼嚎聲又引起一陣狗叫,讓人心神難眠。
我睜開了眼睛,看見了被我架在窗縫中的幾把土制霰彈槍,又閉上眼睛,手槍沉甸甸的重量從枕頭底下傳來,暫時讓我安了安心。氣爐溫暖的火光炙烤著瓶中的“保護性物質”,讓這片房子散發著那種血潮不敢接近的味道,只要沒遇到那種報喪女妖級別的怪物,我在這里大可以不必擔心安全。
我曾經在華沙日報上看到過森林守夜人的招聘廣告,說實話,高昂的薪資讓我十分心動。我還和同事們探討過這份職業的可行性,他們卻都搖頭說這份職業不適合一般人。
森林守夜人通常居住在森林中的哨塔上,負責巡邏,維護森林中的設施,觀察上報火情等等,他們有時要面臨一連幾個月沒辦法見到人的局面。據說入職前要經過非常嚴格的心理測試,心理正常的人不會被錄用,相反,那些人格較為孤僻,與世無爭的人,則更容易受到雇主的青睞。比這個職業更加孤獨的恐怕只有燈塔看守人,獨自一人居住在海礁上看守燈塔,補給船一年來一次,給他帶來滯后足足一年的報紙,雜志,罐頭,僅有的陪伴可能只有一只貓,那種孤獨是正常人沒辦法想像的。
而此刻的我,和他們簡直就是同病相憐,唯一不同的是活著對我來說本來就是一種奢望。
窗戶外面傳來嗅探的聲音,那應該是一只落單的野狗,我在床上翻了個身,期待它踩上一只捕獸夾,這樣我的食譜上又能增添一筆。
其實野狗真的不算是多危險的生物,它們對于人類的立場往往也是偏中立,既不主動攻擊也不會追擊,所以我在森林里遇到野狗,也就是低頭走開。當然那種變異巨犬除外,它似乎無時無刻保持著饑餓和捕獵狀態。
狗們似乎在熄滅的火堆里面翻找著什么東西,或許里面還有沒有被完全碳化的骨頭,狗往往很愛吃這些東西,一塊大骨頭被翻出,引起一陣搶奪的騷動,隨著幾聲慘叫,這塊骨頭的歸屬基本確定,世界重歸沉寂。
我迷迷糊糊又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狀態中。
窗外傳來呼嘯的狂風,吹倒了發電機房堆在墻上的木板,樹林在風中簌簌的搖動,發出波濤一般的聲音。我在睡夢中隱隱約約聽見那個孩童拉的《兩只老虎》,從遠方的森林中傳過來,戴著大面具的他在我的夢中出現了一次又一次,每次都在我快要抓住他的衣領的時候轉身逃開,我想要去追趕,但是雙腿就像灌滿了鉛塊一樣沉重無力抬不起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走進樹林。
一聲噼啪的異響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的鼻子聞到了隱約的香味,是肉香味。
準確來說是烤肉的香氣,烤肉里的油脂被炭火加熱到幾百度,每一絲纖維都迸出讓人難以抗拒的氣息,像是野火一樣朝著周圍蔓延開來,令人食指大動。我仿佛看見了周圍的黑暗亮起了燭光,燭光晚餐的侍者端著餐盤向我走來,里面是擺滿洋蔥圈和西藍花的烤雞。
我咧開了嘴,在夢里露出了傻笑,打開餐盤,然而里面卻不是烤雞,朦朧中,我意識到這似乎是一塊牛排樣的東西。然而,這個盤子里的詭異玩意在動,它像是嬰兒一樣發出濃重的啼哭,在盤子里不停扭動,場面駭人至極。
我猛地清醒過來,窗外的火光染紅了隔壁的發電機房,我能看到點點火星從窗前飄過,進入鼻腔的,是濃重的焦味和肉腥味。
死灰復燃了!這是我的第一念頭,我不應該把那些熱灰用桶撒進草地里的,鬼知道里面有多少火星子!這個天氣,不燒起來才怪!
我迅速起來,把床從門口挪開,然后打開了房門沖了出去,原本以為映入眼簾的是沖天的火光,然而情況遠遠沒有我想象中的一半嚴重,我并沒有被火海包圍,而是我房間外面的一小塊區域著火了,準確的說,那是一個小小的火圈,火圈的正中似乎還擺放著什么東西。
放棄了從水井里打水起來救火的念頭,我站到一邊,仔細端詳著火圈,那里似乎躺著一個人,但是我暫時還不能靠近那兒看清楚,一股汽油的味道竄進我的鼻子,我心里動了動,看向在夜色中沉寂的草地,意識到之前的推論是完全錯誤的。
并不是什么死灰復燃引起的火災,而是有人半夜在我家門口倒了一圈汽油,然后點燃了它,制造了一個火圈。
事情向著奇怪的方向發展,這似乎是一個什么儀式,我回屋取了槍,打開屋子里的電燈,環視四周,然而一個人也沒有。汽油燃燒殆盡后,我走到焦黑的火圈旁,借著電燈的光,我發現映入眼簾的是詭異的一幕:
一只駝鹿的頭連著上半身被人整個砍了下來,它雙眼圓睜,死狀很是凄慘。濃重的血腥味讓我幾欲嘔吐,有一些汽油灑到了駝鹿的身上,把它的皮毛點燃了,估計焦味也來自于此。整具尸體,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奇特的非人非獸的怪物。
究竟是誰?在我家門口,舉行了一個如此極為恐怖詭異的儀式?儀式的目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