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姝回到房間,叮囑青青不要讓人靠近。
她把門窗都關了,在室內四處瞧了瞧。
走到屏風旁,將它挪了個方向,又找來幾塊黑布把窗戶透進來的陽光都擋的嚴嚴實實的。
然后,才從身上拿出一個小瓷罐。
正是她白日里在茶樓里收女鬼用的那個。
她掀了符咒,又念了一番口令,隨即才放出那女鬼。
那女鬼坐在地上,身子的一半依靠著屏風,似有似無力。
此時,唐姝才正兒八經地觀察到她的樣子。
若沒有那層怨氣影響,她本來應該長的不錯,五官清秀,容貌姣好,雖然穿的粗布麻衣,但看起來也是整整齊齊,再瞧她雙指生繭,應該不是大戶人家。
“道長,求你幫幫我~”那女鬼在瓷罐里修養了一會,此刻看起來正常許多。
唐姝疑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顧蘭嬌,你先前在茶樓里看見的小廝是我的弟弟顧良杰,我是被人害死的……
“啊……為什么?…為什么……我死了,而害得我的人活的好好的……我不甘心。”
顧蘭嬌突然嘶喊,放聲啼哭,怨念隨著回憶變的越來越深。
轉眼間,她身上的煞氣變更加的兇狠。
唐姝見狀不好。
從竹箱里立刻翻出一個笛子,吹起清心咒。
嘴里念念有詞:“人常清靜,天地皆歸。人神好清,而心擾之;人心好靜,而欲牽之……”
顧蘭嬌捂著頭痛不已的腦袋,起初抗拒了一會,慢慢地也就冷靜了下來。
“道長,我……心有不甘。”
唐姝明白。
“大多數存留于世的鬼魂都是執念太深,可你怨氣太深,若是再留在人世,不去投胎,久而久之還會影響你身邊最親近的人,你明白嗎?”唐姝眉頭緊皺。
怨氣本來就不是可輕易消散的,她帶著如此深的執念,只怕下一世能不能投胎成人都是未知的定數。
“我明白的,可我就是放不下小杰……”顧蘭嬌委屈地低下頭垂泣。
“你已經死了,做不了什么的。”唐姝淡淡地說道。
“我能,道長,我可以的……只要你幫幫我,幫我把那惡人繩之以法,我一定離開,絕不留戀人世!”顧蘭嬌眼神變的狠厲。
“你先說說怎么回事?”唐姝疑惑。
她本來不想摻和這件事。
凡事皆有因果,僅憑人力是不能改變什么的。
所以她也只能盡力而為。
顧蘭嬌說,她父母在她小的時候便因病去世了,只留下她和她弟二人。家中姨母憐她們可憐,便將她們接到京城居住。
但姨母家也不算富裕,家中尚有一子,所以她們姐弟倆努力干活,不想成為拖累他們的累贅。
父母去世的時候,給他們留下了為數不多的一點銀錢,他們本打算攢錢在京城郊外買幾畝田,以后獨立生活。
但是,隨著年歲增長,姨母的身體卻倒下了。
他們不忍心看著姨母受累,于是將那筆錢全都拿出去給姨母治了病。
病情雖然好轉了許多,可是藥材的價格實在昂貴。
撐了半年有余,他們的家底就都掏了空。
后來他們就想親自上山采藥,即使采不到,也能買來換錢,補貼一點家用。
誰知,這一去,表哥便摔斷了腿。
“那天,小杰背著昏迷的表哥回來,我看見表哥的腿,問小杰怎么回事?他說是表哥自己采草藥時滑倒摔的。”
“可是,表哥醒后,看見自己摔斷的雙腿,就像變了個人一樣,對我們又打又罵。說我們是克星,克死他母親不說,還要克他。”顧蘭嬌眼神幽怨。
自那以后,表哥對她們是又打又罵,她們也只能忍著。
家里突然少了一個勞動力,沒支撐多久,姨母便撒手人寰了。
然后表哥就經常流連于賭場,她和小杰也勸過,除了挨打挨罵,她們在表哥那里一點好也沒有吃到。
終于有一天,小杰忍無可忍,帶著她一起離開了姨母家。
二個人找了一家農莊干活,生活的倒也愜意。
“這樣的日子沒有持續多久,表哥又來了。他簡直就是個……魔鬼,那天他瞧見我在河里洗衣服,便想……強暴我……我當時奮力抵抗,幸好他腿腳不便,讓我撿了塊石頭就把他砸暈了,我瞧他流了很多血,一時害怕,便來不及地跑了。”
她便跑外面躲著,不知道表哥是生是死,所以也不敢回家。
到了夜晚,顧蘭嬌打算悄悄地回家。
可是屋里一個人也沒有,家里被翻的亂七八糟,小杰也不在。
她嚇了一跳,忙跑不急去問隔壁一起工作的人,他們說小杰殺人未遂,被官府抓走了。
顧蘭嬌心中一慌,殺人的是她,怎么會是小杰呢?
可是在公堂之上,她看見了未死的表哥,一臉惡狠狠地盯著他,一口咬定是小杰要殺他!
“那狗日的官員也瞎了眼,被他買通,認定就是小杰殺的人,無論我怎么解釋都沒用。”
下堂之后,她跪著去求表哥解釋,可他一開口就是要五百兩銀子。
她當時沒有那么多錢,想求他寬限一段時間。
可他笑了笑,說還有一個更簡單的法子。
那就是把她自己賣給他當牛做馬。
他只給了她三日的考慮時間,如果她不同意,三日之后就是小杰的死期。
她當場就同意了,但是要他讓官府放了小杰以后,她才愿意與他成親。
“那天夜晚,小杰回來了,親眼目睹了我和他的成親過程,一氣之下就跑了。我本來打算……成親以后就服毒自殺,絕不拖累小杰。可是那天晚上……他提前在酒里下了藥,等我醒來已經是在青樓里,……身子也早就……已經被他毀了……他趁我昏迷不醒,還給我簽了賣身契!”
“那晚,我就吊死在懸梁上,臨死前,我狠狠的地詛咒他!”
死后,顧蘭嬌的陰魂也執迷不散。
唐姝聽完,臉色大驚。
撫柳鎮的鎮民們大多良善,彼此就算有再大的恩怨,也不過是動手打人,萬萬沒有像李勇這等兇狠奸惡之人。
平日里她在撫柳鎮做的更多的是超度亡魂,幫助他們完成未完成的心愿。
而對顧蘭嬌而言,如果她的表哥李勇沒有被繩之以法,她的執念就永遠不會散去。
唐姝想了想,“你死之時,穿的應該是紅色嫁衣吧?”
現在顧蘭嬌穿的卻是普通衣衫。
“是的,小杰聽聞我身死的訊息,就去了青樓把我帶了出來,給我燒了不少衣物。”顧蘭嬌道。
火?
唐姝疑惑:“你弟是不是連你的尸體一起焚燒了?并且將你的骨灰佩戴在身上。”
顧蘭嬌驚訝道:“道長你怎么知道?”
“只有將骨灰攜帶在身邊,魂魄才能在白天跟著物主一起移動。”唐姝眉目清冷。
顧蘭嬌道:“我平日都躲在陰暗處,盡量避免著陽光。”
卻還是免不了太陽照射的痛苦。
唐姝再問:“你死了有幾日了?”
“三日。”顧蘭嬌意識到自己不對勁。
“你可知道你弟白日里帶著你四處行走,若是你已經投胎便算了,可你在人世卻流連不走……再這樣下去,要么……你會成為不可超度的惡鬼,要么……你就會受陽氣侵蝕,魂飛魄散。”唐姝說。
“道長,我還不能走……求你幫幫我……”顧蘭嬌跪在唐姝面前,想扯她的衣服,卻觸摸到她身上的道符。
“啊~”
顧蘭嬌被符咒所震開,摔倒在地。
唐姝知她心切,“現在當務之急是去找你弟,讓他把你的骨灰好生安葬,不然說什么都晚了。”
難怪顧蘭嬌之前如此虛弱,若不是她誤打誤撞將她強行收入罐中,此刻的后果她真是不敢想象。
“小杰現在住在胡同巷,往西走第三個路口轉彎,門前放了一盆蘭花的地方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