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穿過蒼翠的勁松,似乎都染上了一絲青綠,連帶著陽光照耀的石頭上都附上了一層綠意。圓潤的露水掛在葉尖,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光芒,顯得格外晶瑩剔透。一只調皮的山雀啄了一口露珠,似乎嘗到了露珠的甘甜,樂此不疲的輕跳著,搜尋著。許是厭倦了搜尋露珠的游戲,它小腦袋輕輕偏轉,烏黑的眼珠緊緊盯著樹下的兩個人。
“典先生,書上說的都是對的嗎?”秦昭望著面前新隆起的土丘,神色頗有些迷茫。
“這可不一定,畢竟書上所著的不過是人對這天地,萬事萬物的探尋,與天地本身相比,何其淺薄。更何況,不同的著書者亦有不同的見解,哪有什么絕對的正確呢?”
典先生眺望著不遠處荒蕪的田野,今年的野草又從土中鉆出了綠芽,和去年的相比沒什么兩樣,不過今年可能再也沒有人來除掉它們了。
“這樣的話,那輪回之事是否確有其事呢?”少年的眼中露出一絲慌張,“《法苑珠林》中說道‘生也死之徒,死也生始’,《地藏本經》中也說有輪回之事,難道這也不是真的嗎?”
“生死這種大恐怖的事情,沒有經歷過,怎能說得清輪回是否存在呢?”
“那,那他們,他們去了何方呢?”秦昭昂起頭倔強地問道,清澈的眼睛中露出一絲哀求之意。
“他們啊,我也希望他們能去往一戶溫暖的人家,有衣有食”,典先生伸手揉了揉秦昭的頭,“但是輪回太過虛無縹緲了啊!”
秦昭握緊的拳頭又輕輕松開,眼中閃過一絲光彩,“那就是典先生也不知道?所以輪回還是可能存在的嘍?”
典先生啞然失笑,悠然道,“即便是老夫這種智者,在天地面前也不過是一粒微塵,哪能知道所有的事情呢?”
秦昭翻了個白眼,擰起的眉頭終于解開。
典先生看了看面前的小土包,“走吧,說不定他們已經去往一戶好人家了呢?”
“嗯!”秦昭用力點了點頭,目光從小小的墳塋上收回,帶著最后一絲不舍揮了揮手。
林間的腳步聲漸漸遠離,小小的山雀撲棱一聲飛下樹梢,小心翼翼的啄食著土包前的面餅,半天都不愿抬首。
......
不多時,兩人又走回到黃家村村口,那塊滿是灰塵的巨石與當日別無二致。
“先生,如果真的出不去,那為何我們之前可以進來呢?”
秦昭看著面前的巨石,黃家兩個大字仍然布滿灰塵。他重重用力一吹,灰塵輕輕揚起,兩個大字照耀在陽光下,不復先前黯淡的模樣。
“如果真的如那孩童所說,這陣法明顯是一個迷陣,沒什么危險”,典先生面色有些嚴肅。
秦昭聽聞,靈光一閃,“我記得《陣道初解》中記載過,迷陣,通常以幻術來迷惑陷入其中的人,使其五感混亂,失衡。”
“所以我們可以試試遮蔽住視覺,僅憑感覺能否突破這個迷陣。”秦昭向典先生投入問詢的目光。
“這倒也不失為一個好的辦法。不過,我們不妨先試試正常行走,能否突破呢。”
“你先在此處等我,在外面觀察一下。”
說罷,典先生提著木棍,率先向著村口走去。
秦昭心中略微有些緊張,雖然聽那兩個孩童說過沒有什么生命危險,但還是有些擔心。他緊緊盯著典先生的步伐,不敢有一絲松懈。
只見典先生緩緩的上前幾步后,逐漸遠離了那巨石,當他剛走出五六步,忽然停住了腳步。
秦昭心知,恐怕從那地方開始,典先生就已經進入了迷陣,見到了什么幻象。他大聲急呼,“典先生!往前直走!”
然而典先生似乎什么都沒有聽到一般,神情凝重,竟然在那兜起了圈子,隨后干脆盤腿坐下,表情困惑。
秦昭靈光一閃,撿拾起一根長長的枝丫,遠遠的戳在了典先生的身上。
典先生一愣,隨即意識到什么,手握著樹枝,雙眼緊閉,緩緩走了出來。
“先生,怎么樣?”秦昭急切的問道。
“這幻陣確實沒有什么危險,就是單純的迷惑,擾亂五感。不過對于我們兩個想要出去,還是有些困難。”典先生搖了搖頭。
“那我們一個一個過好了,我先在這邊,用樹枝給你指著方向,等你過去了,再重復一次。”
“這法子不行,幻陣的范圍我們并不知道,如果這個幻陣很大,依靠此法怕是走不出去。”典先生謹慎的搖頭否定了。
“那我來試試,看看不依靠五感能否通過。”秦昭躍躍欲試,撕下一節布條,蒙住雙眼,幾步就踏進迷陣中。
開始幾步,他走的頗為輕松,依靠著之前的方向感,漸漸的總感覺自己似乎在朝右邊偏轉,于是微微調整方向,就這么前行了數十步,他忽的聽到典先生的呼喊聲,“出去了沒?”
他心中一喜,在迷陣之內,聽不見陣外之人的聲音,那既然能聽到典先生的聲音,看來是走出這陣法之外了。
“太好了!”
他高興的解掉蒙在雙眼上的布條,禁不住一愣,眼前的景象并不是想象中的村口的樣子。
只見他正站在一座沙丘頂上,眼前黃沙漫漫,一道又一道月牙形沙丘綿延向天邊,血紅的落日給黃沙染上了一層暮氣,好一副蒼涼的大漠景象!
他不可置信的蹲下,抓起一把沙子,沙粒粗糙的觸感與尋常黃沙沒什么兩樣。他嘗試著踏出一兩步,腳下也傳來沙粒摩擦的沙沙聲。
他頓時有些慌張了,知道先前典先生盤腿坐下是為什么了,這迷陣距離不小,如果硬是亂闖,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靠著運氣找到出口!
剛才這幾步走的已然有些遠了,恐怕樹枝,木棍之類的也難以伸到這位置,他心中一愁,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就下這是,一顆小小的石子打在他的胳膊上,他拾起一看,是顆烏黑發亮的碎石,與這陣內的黃沙明顯不一樣。
這典先生扔來的?所以,那個方向?
他隨手丟掉石子,那石子丟在地上不過一小會兒就不見蹤跡,與滿地黃沙成為了一體。
秦昭取出布條,緊緊蒙在眼睛上,面朝先前石子砸來的地方緩緩走了過去。走了幾步,又是一顆石子砸來,提醒著秦昭方向歪了,他默默調整,始終正對著石子飛來的方向,這才緩緩的走出迷陣范圍。
“怎么樣?不好走吧?”典先生見他神色沮喪,笑了笑。
“先生,這陣法不知是何人布置下的,這般的迷陣,又怎么會出現在這種小山村呢?”,秦昭心頭疑惑大起。
“你想想,這村子還有什么特別之處?”,典先生不答反問道。
“那只妖蛾!”秦昭靈光一閃,“難道,這妖怪是有人放到這村子里的?”
他臉上泛起怒容,鼻翼微張,橫眉倒豎,“有人用這一整個村的人來養這只妖怪!”
他越說越覺得接近事情真相,“難怪這只是迷陣,就是為了困住村里人,讓他們只能留在村中,成為妖怪的口糧!而只能進不能出,也是怕黃家村的異常很快被附近的人知道,所以干脆讓進來的人也一同受死?”
典先生嘆了口氣,“可憐黃家村的村民了,著實無辜!”
秦昭攥緊拳頭,又無力的松開,即便是如同他們推斷的一樣,那又能怎么樣呢?連幕后之人布下的迷陣都突破不了,談什么為黃家村的村民報仇?
想到這,他眼中的光逐漸暗淡了下去。
見他心灰意冷,典先生微微一笑,說道:“老夫有辦法了,你要聽聽嗎?”

山梗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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