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宋揚一家起了個大早，把蒸好的饅頭和包子小心翼翼地裝入竹筐中，鋪上兩層舊毯。宋揚提醒宋媽出門再帶上幾把零錢待會可能需要找零，宋媽一拍大腿，趕緊尋了個布包抓了一把零錢。一切準備就緒，宋揚和宋媽來到廠門口找了個正對廠門的位置。

　　這個位置是宋揚一早就相中的，地理位置極佳，每個進出廠子的工人都看得見。早上七點多，來紗布廠上工的人陸陸續續地來了，三三兩兩的工人從四面八方涌入，他們無一例外都看見了宋揚家的攤子，但是沒有人往前來看一看。

　　“揚揚，怎么沒人來買啊？”宋媽一臉憂愁，她真是豬油蒙了心，小孩子的主意也聽進去了。宋揚默默扶額，我的親娘啊，你也多少賣點吆喝，誰知道我們葫蘆里賣什么藥。想到這，宋揚只好婉轉地提醒宋媽。“媽，我們是不是要喊一喊，像集市上的那些嬸嬸們？”宋媽聽了，臉上微微有些尷尬，她并不是不知道做買賣要吆喝，而是她不敢，作為一個在鄉里老實本分的女人，她一直有一種錯誤的見解，認為這不是她能干的事。她應當是只適合做一輩子苦力短工，盡管從前多比村里鄰舍多認得幾個字，她也自甘認為她這樣的個性也不適合出頭做什么大場面的事。宋揚看出了宋媽內心的糾葛，便當機立斷沖著人群大喊了兩聲：“饅頭包子，新鮮熱乎的饅頭包子！”宋媽此刻內心還在掙扎萬分，卻聽得耳畔女兒的聲音清脆明亮的響了起來，她趕緊慌張的朝人群看了過去，果然人們紛紛不約而同轉過頭看向早點攤。宋媽見人們都往自己的攤位看，急忙低下頭假裝整理竹筐，稍微安定了一些，她又悄悄地抬起頭想看看有沒有人朝他們走過來。遺憾的是女兒的這兩聲吆喝好似小石子沒入江海，無聲無息。她的心又沉下了幾分。可是宋揚卻絲毫不被這場景影響，她自顧自地叫賣道：“饅頭包子，新鮮熱乎的饅頭包子。”“揚揚。”宋媽輕聲喚了喚宋揚的小名，莫名地不知何時起也和宋揚一起叫賣起來。宋媽沒注意到隨著她叫賣的頻率越高，她的嗓門呀，也越來越大。其實這就是宋揚想要的效果，人在渺小的時候最容易給自己受限，可是不試試又怎么知道不行？即使挫敗了也僅僅是失敗而已。

　　隨著宋揚和宋媽的一陣努力，終于小攤前面來了幾個人。一人問道：“老板，你這饅頭包子怎么賣呀，包子都什么餡的？”宋揚連忙接口道：“我們這饅頭包子都是用精面粉做的，包子有肉包和菜包，饅頭是一毛錢一個，肉包兩毛一個，菜包是一毛五分一個。”饅頭和包子的價格是宋揚在家和宋媽商量好的，現在面粉和糖便宜，饅頭的價格相對便宜，肉包費的材料比較多，豬肉和干菇都是實打實的，所以定價稍微高一些。菜包呢則是取巧了，今天賣的是白菜包子，用的都是家里門口小菜地的白菜，雖然數量不多，但是切切剁剁裹在面團里還是顯得分量不小的。

　　“你們這價錢挺公道的。就不知道好不好吃。”聽到這話，宋媽可算是有了用武之地，她干干脆脆的掰了一個大白饅頭和一個肉包，各自揪了一小塊說道：“來，你們幾位都嘗嘗。”宋媽對自己的手藝還是多少有點自信的，她滿懷期待的看著攤子前的幾個人把吃食放入口中。“這饅頭做得真筋道，大姐好手藝。”一個穿灰藍色襯衫的男工道。幾位試吃的客人也連連贊道包子的味道正合口味。

　　“大姐，給我來一毛錢的饅頭，我午飯配咸菜吃。”“好嘞！。”宋媽歡喜地應道。宋揚在一旁看到有人掏錢了，連忙從竹筐旁的布包里找出草紙遞給宋媽。只見宋媽接過草紙麻利地從竹筐里挑出五個饅頭，一個挨著一個碼起用草紙包好。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正好是一毛錢，不用額外找零。“我也要一毛錢饅頭。”“給我來兩個肉包，一個菜包。”不一會兒，竹筐里的饅頭包子都消了大半，宋揚和宋媽倆忙得不亦樂乎，宋媽專心給人包吃食，宋揚拿錢找錢。一開始宋媽還是不放心宋揚收錢的，怕孩子家家對錢沒概念，也算不來要找人家多少，便自個又打包又找零，忙得焦頭爛額。結果一旁的宋揚每次都把要找的零錢數量提前說出來，竟和宋媽算的分毫不差。宋媽這才慢慢地騰出手來專門打包早點。

　　當人潮慢慢散去，宋媽終于歇了口氣，竹筐里的饅頭包子已經所剩無幾。“媽，咱們今天才出攤十分鐘就掙了五塊錢。扣掉材料錢兩塊錢，咱們還竟掙三塊錢。哦，不止呢，家里還剩了點豬肉和干菇。”宋揚從布包里抬起頭來，驚喜地道。

　　“真的！”宋媽不禁被宋揚欣喜感染。乖乖，她一天做小工從早到晚累死累活才五塊錢。這面粉才花幾毛錢，就掙了這么多，關鍵是人流量大，賣的時間短，這滿打滿算下來竟比干一天活還劃算。

　　“我的好揚揚喲，我的寶貝乖囡啊。你可真是媽的福寶。”宋媽開心得難以自制，一下子把宋揚擁在懷中。

　　回去的路上，宋媽還是臉上笑意仍舊不斷，她還一遍一遍地給宋揚重復今天出攤的場景，客人們說了什么話，哪幾個什么樣的人夸了她手藝好。宋揚走在宋媽身旁，看著她絮絮叨叨的樣子，不知不覺竟紅了眼眶。人生如果是一本書的話，老天爺就是派宋揚來替宋媽改寫人生續寫人生的。希望你在，也一直都在。

　　不到中午，宋揚和宋媽已回到家中，宋媽似乎一刻也停不下來，把今天出攤的所有工具洗洗涮涮趁著太陽正好都曬了個遍。當她終于停下后，她拉著宋揚的手滿眼星光的說道：“揚揚，咱們接下來再去集市買點面粉和肉，咱們多做一些。”

　　宋揚一聽樂了，錢能使鬼推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