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是玉京城外的一座大山,方圓近乎百里,雖然算不上雄偉,但也叢林茂密,地形復雜,山頭極多,有流泉飛瀑,也有亂石山林。
山中多狐灌豺狼野獸,每年冬天,都會有一些王公貴族進山獵游。
洪易背著自己的文房四寶,沿路而行。
不過他一介讀書人,又沒有修行過武道,速度自然不快。
天擦黑的時候,洪易才到了西山腳下,先是給母親的墳墓打掃了一遍之后,上了香,隨后便來到山腳下不遠處的一座小小寺廟,準備寄宿下來。
按照以往的慣例,給了老和尚幾串香火錢,吃過一碗蘑菇素面之后,便住在了偏殿安歇下來,點上燈,燒上炭火,準備夜讀。
北風呼嘯,吹得四面的墻壁咔嚓咔嚓作響。
寺廟偏殿的院子里面,蓬蒿滿地,枯草被風卷起,一片的凄涼。
“這座寺廟一年比一年破敗了啊。不過大乾王朝不重佛寺,好修建道觀。這也難怪。”洪易看著這樣凄涼破敗的寺廟,雖然心中感慨,卻感覺比侯府之中要清爽得多,心里舒暢。
“母親,如果您有在天之靈,保佑我一科得中,為您正名分。”
眼神盯著菜子油豆大的燈花,洪易默默的祈禱著。
‘砰!’
燈花爆出了一個花兒。
‘嗚嗚嗚!嗚嗚嗚!’
遠處的深山之中,傳來了幾聲凄厲的嚎叫,似狼似狐,夾雜在夜風之中,又似是夜梟。
深山,古寺,北風,狼狐笑,這一切,都是令人恐怖的場景。
但是洪易心中倒是沒有什么恐懼,一是他自認為從來沒有做過什么虧心事,二是熟讀狐鬼筆記,里面的讀書人都只要內心剛正,無所畏懼,鬼魅陰靈都近不了身。
裹緊了衣服,洪易打開房門,走到了院子里面。
“嗯?那是什么?”
洪易一到院子里面,就發現了遠處大約幾里外的山谷之中,有數點拳頭大小的綠火上下漂浮著,十分詭異。
“這種鬼火是人體骸骨之中散發出來的,亂墳崗經常見到,倒也不算什么靈異。”面對上下漂浮的鬼火,洪易笑了笑,自言自語。
突然,一聲凄厲的叫聲從遠處的深山中傳了出來,一團黑影在鬼火之中飛起,轉眼上了天空,令人聯想到老妖夜出,吸食人心。一般的人如果看到這樣的場景,已經毛骨悚然了。
不過洪易聽聲音,倒是知道,這是山中的夜鸮。
突然間,他倒是來了幾分詩性,朗聲念道:“百年老鸮成木魅......”
“笑聲碧火巢中起。”一道男聲從一旁的角落中悠悠傳出,順勢接下了洪易的下半句詩。
“誰?”
洪易厲喝一聲,雙眼緊緊盯著傳出聲音的方向。
子不語怪力亂神,身為一個飽讀詩書的讀書人,洪易本來是不應該害怕這些東西的,但是在大晚上,自己又身處于深山古寺當中,此情此景,要是說不害怕,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黑暗之中傳出一陣窸窣之聲,不一會兒,洪易就看見一個白衣男子從漆黑處走了出來。
仔細觀察男子,看起來跟自己年歲相差不大,一襲白衣,打扮的像是一個讀書人,面容更是俊美,唯一的不足大概就是那一頭短發,使他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怪異。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這么短的頭發在普通百姓之中都極其少見,更別提規矩極多的讀書人了。
除去這一點外,洪易敢保證,這人要是放在玉京城里面,若是再有上幾分不俗的才華作上幾篇好文章,絕對可以登上一些深閨怨婦、大家閨秀的床榻。
聽到洪易的發問,男子面露尷尬之色,率先開口:“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在下也是暫時寄住在這間寺廟當中,只是白日里看到兄臺打扮亦是一讀書人,想過來聊會天而已,剛才見兄臺吟詩,見獵心喜之下忍不住開口,若有打擾,還望見諒。”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洪易見男子誠心道歉,自己也不好意思生氣,一拱手行了一個讀書人之間常見的禮節:“觀兄臺打扮也是一個讀書人,在下洪易,不知兄臺高姓大名?”
“在下只不是讀過幾年書罷了,哪里算的上是什么讀書人。”男子同樣回了一禮,姿勢標準,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在下白云軒,見過洪兄。”
白云軒白日里早前就看到了洪易的到來,趁著夜色,他裝作晚上睡不著,以半句詩接近了洪易,他在賭這輩子目前做出的最大的一個賭,賭的就是香狐王元妃給自己族群的那些小狐貍找教書先生的時候,會一同帶上自己。
兩個看起來文才同樣出眾的讀書人,選哪一個?
畢竟小孩子才做選擇,大人全都要。
就算她元妃不要自己,A計劃失敗,那沒關系。
自己也可以順著兩人離去的方向,慢慢尋找,總會找到地方的。
然后就是B計劃,趁著大雪封山之際,裝作無意間的闖入,不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留在那里了嗎?
畢竟按書中的描述來看,那群純狐心性善良,怎么可能忍心看著一個書生活活凍死?
忠厚老實的俊俏書生和天真善良的美麗狐妖,那可是多少小說中的絕配搭檔。雖然這個世界的狐貍變不成人類。
關于計劃的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做《小書生風雪夜誤入純狐谷》。
“見過白兄。白兄當真是好文采,剛才所作詩句竟然與我心中所想不謀而合,真是奇也!”
洪易對眼前這個書生也是升起了一點興趣,反正夜很長,自己一時半會也睡不著,倒還不如兩個人探討學問,自己也算增長一下見識。
上古圣賢曾經說過:三人行必有我師。
那就是你作的詩啊,兄弟!
白云軒嘴角含笑,剽竊別人的詩,要是放在以前他或許會羞愧,經歷過幾個世界之后,臉這種東西,早就不要了!
“這大概就是人們常說的‘緣分’吧,正所謂緣妙不可言,緣分總是這么的奇妙。”白云軒隨即輕輕咳一聲,直接轉移話題:“洪兄,大家都是年輕人,沒必要咬文爵字、老氣橫秋的,不如大家說話自然一點嘛!。”
“緣分是很奇妙,可惜你們兩個小書生都是男的,有意思,嘻嘻。”
突然之間,一個清脆甜潤的聲音傳了過來。
白云軒循聲望去,一眼就看見了洪易的房間里面,油燈下,站立了一個身穿粉紅色仕女裝,亭亭玉立,婀娜多姿的少女,年齡在十八九歲上下,艷麗不可方物,看上去有一種令人喘息不過氣來的美。
燈下美人,是一副絕美的景象。
這個時間,這個出場方式,白云軒心下便已知曉了面前這個美艷女子的來歷,不由得在心里默默贊嘆一句:“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八大妖仙之一的香狐王,果然是美艷無比。”
這可比藍星那些明星美上太多了,光是氣質就足以甩她們一大截。
這邊白云軒默默的欣賞美女,但一旁洪易卻根本沒有欣賞美人的心思。仔細想一想,深山古寺,突然無緣無故冒出一個女人來......
這正常嗎?這不正常啊!
“你是鬼還是妖?”
洪易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鎮定住心神。
“哦,你怎么知道我是鬼還是妖呢?”
元妃笑盈盈的看著洪易。
“很簡單,你的衣服淡薄,深山寒冷,正常人根本不能忍受。第二,這方圓十里都沒有什么人家,你一個單身女子,怎么會深夜出現在古寺?”
洪易說著,腳下突然感覺有點酸麻。
元妃剎那間變了臉色,語氣冷冰冰的,臉上一片鐵青,好像羅剎惡鬼一般隨時都要撲過來吃人。
“不錯,我就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