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棋盤
無論從什么地方看,山尖上這扇大門都很顯眼吧。“冰宮”的大門就這樣靜靜的矗立在山頂。門是全冰的,方方正正,冰藍色的外表散發(fā)著寒意。門中央是一個旋轉了四十五度的正方形,正方形又在內分成四個小正方形,四個角則引出四道直槽。橫梁上又有著一個相似的正方形,中心一冰藍一水藍地交錯閃耀——這是支撐秘境的力量來源。如果回收這些力量,秘境就會直接崩潰,但是沒有力量的源頭,恐怕只有神才能把這些力量弄走。而力量的源頭,此時就在這秘境的深處。
紅披風站在門前,面對著這片白色之中的藍色。
“躲在這種地方……你究竟在害怕什么?”一只雪白的手從披風里伸出,放在門的中央,冰涼的觸感立刻從手心中傳來,冷得仿佛要將手徹底凍結在門上。熒焮開口了,用他們古老神秘的語言輕聲吟唱著咒語。她的語速很快,外族人只能勉捉住幾個音。音調稍高,像是在歌唱,而聲音又極輕像是在私語。隨著吟唱,淺紅的光沿著槽散開,描過每一處。隨著最后一個音落下,門從中央分成兩半,向內打開了。
門內是一片深不可測的紫色,像是虛空。大理石路慢慢從這紫色之中浮上來,路停在兩米外,伸向沒有盡頭的黑暗。
“上次來還沒有這段路的誒。”
“怕嗎?”
“一起走吧。”
一起。熒焮捉住兩人的手,三人一同向前沖去,一躍而起,跨過兩米的空隙,落在路上。
“吱呀呀——”大門在背后尖叫著合上了,恐怖而壓抑的轉動聲像是死神的尖笑,仿佛只要踏上這條路就永遠無法離開。整個空間又陷入了死亡般的黑暗中,雖然能感覺到手心傳來的體溫,但是熒焮還是出了冷汗。
一團火,兩團火,三團火,四團火,五團火。火焰繞著他們慢慢轉動,照亮四周的黑暗。
啪嗒,啪嗒,啪嗒。三人沿著路向前方走去。
啪嗒,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啪嗒。
卡吱——卡吱——卡啦卡啦——
啪嗒,啪嗒,啪嗒。
卡吱——卡吱——卡啦卡啦——
“恩?天上好像有星星?”樊錦抬頭看了看。
“恩?”熒焮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哦,大概是眼睛之類的吧,這里不太可能會有星辰。”
眼睛?等等?眼睛!
熒焮像是被蜂蜇了一樣,瞬間轉過身去,抓住樊錦的領子把她拉開,另一只手瞬間扔出了數把不知從何處抽出的“苦梧”飛刀。在幾步開外,飛刀爆炸,有蟲子被炸碎的聲音傳來,還有動物的慘叫。爆炸的光亮照亮了附近。
許多紫色的有毒血蝎正從道路兩端爬上來。天上還有成千上萬的鬼蝠在向他們沖去!
“跑!快跑!”在鬼蝠的叫聲中,三人不顧一切地向前奔去,在背后,鬼蝠與血蝎窮追不舍。追的很快,如紫色的洪水般迅猛它們的叫聲與甲殼敲擊地板的聲音傳遍了四周,竟然沒有一點回響。下面,上面,兩邊,熒焮只覺得自己身處紫色的虛空中,幽閉般的恐懼,尖銳的叫聲,雜亂的甲殼聲壓得人感覺難以呼吸,路仿佛沒有盡頭,他們只能不斷地跑以保持距離。
“門!”不知跑了多久,路終于到了盡頭。一扇白色的石門立在路末,門大開著,里面是一個淡藍色墻壁的房間,明亮的色彩在一片紫色之中顯得格格不入,亮得眨眼。來不及多想,只想著離開這條路,他們沖進了房間。
闖進房間,熒焮與溫迪拼盡全力合上了沉重的大門。門的另一端似乎傳來軀體撞在門上的聲音與吱呀的叫聲。
“沒事了,他們闖不進來。”
樊錦打量了一下四周:“這才是真正的冰宮。”
一陣機械聲響起,他們腳下的地板升了起來,九縱九橫的線把平臺劃分為六十四個正方形,顏色也在一個個改變。
藍,白,藍,白,藍,白,藍,白……一個巨大的冰制象棋盤,他們在一段,另一端,擺好了人一般大的藍色象棋。兵士、戰(zhàn)車、騎士、戰(zhàn)象、王后。
以及國王。
半跪在地上的兵士全部站了起來,銳利的劍離開了劍鞘;拉戰(zhàn)車的戰(zhàn)馬急不可耐地刨著地,車上的騎士揮動著手中的戰(zhàn)斧;騎士的戰(zhàn)馬揚起前蹄嘶鳴著,手持長槍盾牌的騎士仍穩(wěn)當地坐在馬背上;戰(zhàn)象的腳把地跺得砰響,長鼻吹出響亮而沉重的叫聲。
“好吧。”熒焮將背包扔到一邊,右手指尖輕輕從腰際一個薔薇紋徽標掛扣上劃過,“白象棋,準備迎戰(zhàn)。”熒焮像是拔出了劍一般握著拳頭,徽標閃了一下紫紅色的光芒,數道紫色的流光便從中沖出,劃過幾道環(huán)形的軌跡,交匯在她的手心。
光芒堆積著,一柄修長的劍便從底部開始向劍尖成形。紫黑色的劍柄、劍刃、護手,護手上鑲上了一顆用明亮切割法切割的深紅色長八邊形寶石,像是惡龍的眼睛;劍身上火焰一樣變化著的紫焰,像是惡龍的血液;護手前還有兩個雙弧形,一前一后環(huán)繞,在末端與劍刃融為一體,像是惡龍的須;從寶石中發(fā)出的穿過兩個雙弧形的四道芒刺,像是惡龍的尖牙。從劍之中,似乎傳來了惡龍代表災厄的吼叫。
熒焮所使用的,便是背負著“不詳”與“災厄”名號的魔劍:“浸染惡龍鮮血的災厄之刃”終焉。據說,這是族中一個十分有名的鑄劍師用另一把劍鍛入惡龍的尖牙利爪與眼睛,再浸透惡龍的血液制成的。雖然有難以想象的力量,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使用,因此它被神保管著,等待那個“注定之人”的出現(xiàn)。而熒焮因為成功走過了終焉之路,得到了從神的手中接過它的資本,這把劍才出現(xiàn)在了她的手中。
國王抬起手臂,兵士、戰(zhàn)車、騎士、戰(zhàn)象便像掙脫鐵鏈的猛獸一樣向他們沖了過去。
這些棋子都是冰,可是不知道為什么,無法被摧毀。斬開一個,便又會重組到一起。
“位置!”熒焮看了看腳下,“站到方格上!想象棋一樣才能摧毀他們!”熒焮腳布一撤,站進一個方格里,一劍下去,便粉碎了一個騎士。
溫迪頓悟,斜向一跳,手起劍落,將一個戰(zhàn)象斬作碎片。
沖開敵人,熒焮翻到了一個戰(zhàn)車的車上,一腳將騎手蹬到地上,把他摔得粉碎。戰(zhàn)車登時一同破碎。
可憐的樊錦只消滅了幾個兵士,就被王后扔到了棋盤之外。“嗚啊啊啊啊!”
不知不覺間,熒焮與溫迪已經變化了自己的位置,而國王也已經被逼到了一個角落。
溫迪突然猛地一蹬,在空中一個空翻,一腳蹬在一個騎士的頭頂,把它蹬為碎末,落在那一格上。
時間仿佛停止了一般,所有的棋子都是一頓。
“將軍。五格外,溫迪的斜對角上,是國王。”
“將死。”熒焮補上了一句代表比賽結束的話。如果國王的位置上是騎士,那么它一步就可以到熒焮的位置上。
像是冰裂紋花瓶一樣,所有的棋都出現(xiàn)了裂紋,裂紋如藤蔓一樣反色開來,遍布了棋子表面。國王又一次抬起手,摘下頭頂的皇冠,將它擲在地上。伴隨著冰冠破碎的聲音,冰片像是蛋殼一般從各個棋子的身上剝落下來,散落,融化,消失。一層一層,抽絲剝繭,棋子全部消失,化作棋盤的一部分。
棋盤中心裂開,向下沉去,露出了一個漂浮著的藍色圓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