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沒課，袁瑤下午去學校的時候，辦公室里幾個同事在一起議論紛紛，鐘琪也加入其中，袁瑤坐在角落沒有搭話。

　　“聽說他兒子今年剛剛考上大學，孤兒寡母的真實可憐”

　　“是啊，據說賠了100萬，一條命啊，真是劃不來”

　　“賠多少都劃不來，本來快到了享清福的年紀了，這下一個家庭都毀了”

　　辦公室里大家圍成一團你一言我一語，沒人注意到袁瑤的到來。

　　“呀，我要趕緊發個微信叮囑一下宋凡，我看他們工地好多地方真的很危險”

　　鐘琪說著回頭伸手去拿桌上的手機，看到袁瑤做在位置上。

　　“瑤瑤你聽說了嗎？楚惟他們工地上一個工人從塔吊上摔下來了”

　　袁瑤心中一驚“什么時候的事”

　　“就昨晚，家屬一早就過來了”

　　鐘琪小跑過來在袁瑤耳邊說“宋凡說賠償了100萬，包工頭那邊沒有按照要求給工人配備安全帶，負主要責任，出70萬，海峰建設出30萬。你不要跟別人說哈，宋凡說消息封鎖了。誒，發生這么大的事，楚惟沒跟你說嗎，也是，他現在肯定忙死了，大過年的，這下他估計也要擔責”

　　袁瑤愣住了，茫然地點點頭。鐘琪還在說著什么，她已經沒有心思聽。

　　袁瑤拿出手機，撥通了楚惟的電話，對面提示正在通話中。她發了個微信：“你還好嗎？”

　　許久。

　　“嗯”楚惟的回復只有一個字。袁瑤隱隱感覺到問題的嚴重性。

　　她不敢再發什么消息，此刻發什么都是添亂，她只能緊繃著神經，靜待事情能向好的方向發展。

　　下午，辦公室再一次炸開了鍋，有老師在辦公群里發了一段視頻，視頻里，一個男子爬上塔吊的頂端，海峰建設的LOGO聳立在塔吊頂端。

　　地下聚滿了圍觀的人，看周圍的環境，分明就是學校體院館的工地。

　　“周老師，趕緊把視頻刪除，不要造成不必要的恐慌”副校長親自發話，視頻得以刪除，但本地頭條新聞，論壇漸漸出現了類似的視頻。

　　“疑似工傷撫恤未談妥，家屬爬塔吊維權”、“海峰建設工地發生安全事故，傷亡情況不詳”等標題在媒體和營銷號的轉載下愈演愈烈。

　　袁遙坐不住了，拿著手機跑出辦公室，一邊刷新著最新的消息，一邊朝工地方向跑去。

　　工地外面，消防和警方的車輛停了一堆，外圍已經拉起了警戒帶。袁瑤穿過圍觀的人群，被民警攔住。

　　“這里不能進去”

　　“我是里面的工作人員”袁瑤說。

　　警察上下打量了她“那你讓里面的人來接你”

　　袁瑤趕緊撥通了鐘琪電話：“琪琪，把宋凡電話發我微信”

　　“哦，好的，馬上”

　　袁瑤墊著腳環顧四周，沒有看到楚惟。

　　微信提示音響起。袁瑤撥通了宋凡的電話。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

　　“宋凡我是袁瑤，你能不能帶我進去，楚惟他好嗎”

　　“你在哪里？”宋凡問。

　　“我就在項目部大門口，這里有隔離帶”

　　“我馬上過來”

　　宋凡穿過隔離帶，朝袁瑤走來

　　“楚惟怎么樣”

　　“正在和警察還有家屬溝通”

　　“我可以進去看他嗎”

　　“還是別去了，現在里面亂的很，他顧不上你”

　　“楚惟會有很大責任嗎”袁瑤對自己無能為力感到焦慮。

　　“現在還不好說，按法律條款工人是跟勞務公司簽的合同，他們肯定是主要責任，但事情畢竟是發生在海峰的公司，我們也有監管責任。哎，本來事情已經解決了，公司出30萬，包工頭出70萬，昨天3方都商量好了，結果今天包工頭跑了。家屬維權無門，現在死者的兒子爬上塔吊了，情緒比較激動，死者的老婆挺可憐的，一看也不是那種胡攪蠻纏的人，老實巴交的，一直在辦公室哭，她只求我們把她兒子勸下來，一分錢都不要”

　　宋凡還在說著，一行人從項目里走出來。為首的正是楚惟，他憔悴了很多，他看到了人群中和宋凡站在一起的袁瑤，眼睛里表現出一絲意外。

　　楚惟朝宋凡招了招手，宋凡趕緊跑了故去。

　　“你拿著對講機，和我保持聯系”楚惟把對講機遞給宋凡，交代道。

　　“明白”

　　楚惟眼睛看向遠處的袁瑤，“照顧好她”。

　　一行人在安保的護衛下來到塔吊下，袁瑤跟著穿過擁擠的人群，宋凡艱難的跟在他后面。

　　“宋凡，檢查對講信號，我馬上上去”

　　對講機里傳來楚惟的聲音

　　“收到，信號良好”

　　袁瑤聽到了對講里的聲音.

　　搶過宋凡的對講機。

　　“楚惟，我是袁瑤，注意安全，答應我”

　　“好”

　　楚惟帶上安全帶，網塔吊地上爬去。

　　塔吊的頂端，一個大學生模樣的男孩子情緒激動，此刻他已經遠離操作室，身處吊臂盡頭，距離地面40多米。

　　見有人靠近，情緒更加激動。

　　“你不要過來，你再走一步我就跳下去”

　　楚惟不敢再刺激他的情緒，停在操作間的位置

　　“我不過去，可以跟你聊聊嗎，我是這里的項目經理，你有什么訴求可以跟我提，我會為你爭取”

　　“你騙人，你們領導都卷錢跑了”

　　“我沒騙你，小兄弟，卷錢跑的是包工頭，我不屬于他的單位，但是你放心，只要你下來，錢的事我來處理，你不用擔心”

　　“我不信你，我下去你們更沒人管這個事了。我爹辛辛苦苦養我這么大，說沒就沒了，我也不想活了”

　　“屁話”楚惟大喝一聲，小伙子一愣，顯然沒有想到對方溫和的語氣會突然這么厲害。

　　“想想你媽，她在下面跪著求我們救你下來，你只要能下去她一分錢都不要，你失去了爸爸，她沒有失去愛人嗎？她的天沒有塌嗎，你要她三天之內失去所有親人嗎”小伙子已經淚流滿面。

　　“我也是農村出來的孩子，你父親的意外我很抱歉，但是事已至此，你還有大好前途，你母親還要靠你養老，我知道社會對工傷事故的輿輪都是負面的，但是請你相信我，于公于私，我都會替你爭取，替你母親爭取最大的經濟補償，但是你不要做傻事，不然給你母親多少錢都沒有意義”

　　“你說得好聽，我看不到錢我就跳下去，我們孤兒寡母沒有這筆錢也活不下去，家里為了供我讀書欠了很多債”年輕人聲淚俱下。此刻已經站起身來。塔吊下一陣唏噓。

　　“你不要站起來，我馬上讓人取錢來，很快，半個小時，相信我。我不逼你，你先蹲下”

　　“宋凡，我車里有一張金卡，應該能取50萬，不用排隊，你趕緊去弄過來，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