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溟看著匯殷徹朝自己伸過來的手。
無論如何，她愿意無條件信任匯殷徹。只要搭上這只手，就可以回到自己不斷回憶的那段生活，那段充實的、能切實感到自己在活著的生活。致溟感受到匯殷徹周身的情緒場，澎湃而又激烈的真誠。或許一個人的表情和肢體動作能騙人，但他不自覺間外露的情緒場是騙不了人的。
一切來得太突然，致溟不敢相信。
她搭上了匯殷徹的手。匯殷徹用力一拉她，把腰帶解下來扣住兩個人的腰，啟動了腰帶側面的傳送裝置。銀刃號自帶傳送系統，只要將便攜傳送器和艦載接收器進行綁定，就可以在固定范圍內將自己傳送回飛船內。
據匯殷徹了解到的情報，不僅是星際各處，暗部基本上也亂套了。盡管他信任安達爾的能力，終武那邊也已經明確透露會前往鎮壓，但他還是不放心致溟。
在暗部還不知道亂成什么樣的危機下，匯殷徹絕對會不擇手段保全致溟。
這是作為監護人——前監護人，不，現在也是——的職責，匯殷徹暗暗想，才不是為了滿足自己私欲什么的。
傳送裝置被組合在腰帶上，在傳送時會形成柱狀的范圍，差不多比匯殷徹的肩膀寬一點。因為匯殷徹本身也并不胖，沒必要把傳送范圍設置得那么大，導致什么麻煩的東西被一起傳送回來。
但兩個人共用一個傳送裝置就有些擠了。
“靠近點，超出傳送范圍的地方可能會被落下。”匯殷徹理順應當把致溟攬進自己懷里，“咱倆可都別缺胳膊斷腿回去。”
致溟沒吭聲，但她低頭看了看兩個人所占的直徑，還是往匯殷徹身邊貼了貼。
“啟動了。”匯殷徹示意她。“待會意識會稍微模糊一段時間，千萬別倒下去或者松開我。”
另一邊，星際暗部。
“死了一個人，還有一個人下落不明。”無韻收到了任務報告，因為致溟是在她管轄范圍內的轉基因人，她參與什么任務的報告會一并遞送到無韻手里。她點開詳情，大驚失色。
下落不明的是致溟。
無韻趕緊起身向安達爾的辦公室跑去。因為他最近由于暗部內亂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無韻也盡量不找他。但是終武要的人沒了，如果上面怪罪下來……
她推開安達爾辦公室的門。兩雙眸子對視的瞬間，兩個人都說了不同的話。
“致溟沒了。”無韻說。
“終武不是那樣的人。”安達爾道。
無韻關門。信息傳達到位，接下來的靠默契解決。
縱觀整個暗部，敢不敲門報告就進安達爾辦公室的只有無韻一個，能“靠默契解決”的也只有無韻一個。這并不是安達爾明面給的特權，也并不是所有頂級醫療師都能享受的權利。無韻也不經常想這件事情，她做了生命延續手術，早已過了春心萌動的年紀，安達爾也不是個初出茅廬的小伙子了——
“滴。”
她的通訊手環響了。這是無韻的私人手環，與專門用來處理公務的手環不同，知道無韻私人手環通訊碼的人很少。她點開信息界面，上面的發信人寫著……致溟。
她沒死！無韻迅速接收訊息。
“終武替我在協會找到了工作，勿傳。”
“謝謝你，無韻老師。”
“勿念。”
無韻僵住了。
片刻后，安達爾轉角過來，剛好看到蹲在墻角哭得一塌糊涂的無韻。
“終武說他已經妥善安排好了。”安達爾蹲下來，有點手忙腳亂地從身上找出紙巾遞給無韻。“致溟沒丟，別哭了，啊，無韻。”
無韻哭得更大聲了。幸好她拐進了一條人少的走廊，因為場面一度混亂無比。暗部頂級醫療師坐在地上哭得稀里嘩啦，旁邊是暗部首腦急急忙忙拿著滿手的紙巾不知道如何是好。
無韻一直不擅長離別，這點她很清楚。致溟在協會有了工作，就意味著她也可以接受協會的教育，相當于擁有了進修名額。這點無韻也很清楚。
而一旦準備進入協會進修，就很少會有人再回到星際暗部——哪怕只是探望。
那個天賦異稟的倔強的小姑娘，自己已經再也沒辦法見到她那漆黑如深潭般的眼眸了。
“這么說真的可以嗎？”致溟舉著通訊手環遲疑地問匯殷徹。他們現在在銀刃號上，匯殷徹正把帶回她的艙室。致溟心里悶悶的，她明白自己可能再也見不到無韻了。
這個自己在暗部見到的第一個人，第一個對自己伸出援手的人，離別卻如此倉促。
“當然可以。”匯殷徹看了一眼致溟發的內容。“終武雖然兇巴巴的，但不會那么小心眼，我已經提前跟他打過招呼了。”
致溟看到了那扇熟悉的門。她快步跑上去，把手指摁在識別器上。她還來不及質疑匯殷徹有沒有換密碼，門應聲而開。
她愣住了。
熟悉的房間，熟悉的擺設，房間內的一切擺設都沒有變，就連致溟床邊那個小夜燈也還擺在那里。整個房間被收拾得很干凈，看起來主人會定期過來進行清掃。
“我一直沒有動里面。”匯殷徹說。他環顧整個房間，現在這個房間真正的主人終于在三年后回來了。
“你知道我還會回來？”
“我本來就打算三年后就把你接回來。”匯殷徹很快地加了一句，“和終武說過，他說如果你足夠優秀的話當然可以通過。”
“終武這么好說話？”
“是你太優秀了。”匯殷徹找了個轉椅坐下，滿眼喜愛看著他的小姑娘。“你的成績報告在協會可以查到，基因融合度百分之四十，中階時就取得了競技場單人排行第一，還破了鴉神代言人的初次訓練記錄——”
致溟的臉騰地一下熱了起來。她從來都覺得自己不夠優秀，匯殷徹不加掩飾的贊賞和認可讓她手足無措。匯殷徹輕笑一聲，轉移了話題。“待會準備一下，到了協會我就去找高層組織審核，過了之后你就可以直接上任了。”
“審核？”致溟慶幸地發現自己的意識回歸冷靜。“它的難度你有數嗎？”
匯殷徹撐著腮想了一會。
“最低難度大概像用嘴吹滅一根蠟燭，最高難度……”他仔細想了一會，還是決定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應該是不設限的。”
致溟一驚。她立刻開始檢查身上的裝備。蜘蛛爪在剛剛的戰斗中落到了冰墻里沒有帶走；基因激發藥劑沒有使用，好端端地綁在自己的腰帶上；熱武器背在背后，彈鏈被用掉了一些，不過剩下的還能撐一段時間……
匯殷徹看著立刻進入戒備狀態的致溟，暗自感慨暗部果然還是暗部，果真是能訓練出素質良好的戰士。
“對了。”致溟收回靴子底部甩出的暗刃，輕聲道，“謝謝你給我的戰甲。”
“那是你的生日禮物。”匯殷徹專心看著致溟檢查武器的一系列操作，順便告訴她戰甲的隱藏功能。“肩帶上的扣子打開，里面是暗袋，是定位設備。”
致溟掀開扣子，驚訝地發現里面是一個小小的屏幕，旁邊還塞了兩個微型接收器。她倒是從來沒想過打開扣子看看。
“隱藏功能可多著呢。”匯殷徹舒了一口氣，打開手環，從里面滑出一個窗口叫致溟過來看。
“等你過了審核后，就擁有在協會的進修資格了。”他詳細地向致溟解釋，“黑洞協會就像暗部的專屬大學，這里的課程更高深、更有針對性。你先看一下科目，必修和選修都有，只要時間不沖突，你上多少門課都沒人管。”
銀刃號已經抵達協會。匯殷徹把手環留給致溟，自己先行去通知高層，再回來接她。
致溟認認真真把科目介紹翻了個遍。恍惚間她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剛進入暗部時，對什么都懵懵懂懂。但現在致溟已經不再是十七歲的少女了，她明白自己要立刻適應新環境。
“必修科目：天賦激發與控制，教授轉基因人如何更高效地利用自己的基因天賦……”
“必修科目：宇宙學。”這門科目應該很有意思。
“必修科目：戰場處敵基本知識。如何在戰場上快速分析敵人以增加獲勝概率……”
“然后是分類……進攻型和防御型有不同的選修科目。”致溟快速掃視分類要點：“自身天賦有利于單體戰斗力提升的，進攻型……增幅他人及提供能源，防御型。”
鴉神代言人的詛咒就是典型的進攻型模板。致溟毫不猶豫地順著進攻型選修科目看了下去。
“選修科目：艦船控制。如何快速上手艦船駕駛，熟悉艦船的各式型號……”
“選修科目：武器專精，熟練地使用冷熱兵器，或者那些不是兵器的兵器……”致溟念著念著皺起了眉頭，“從棍子到海綿不等……”
她直接略過了防御型的選修科目，跳到后面的一長串中性科目。致溟滾動屏幕，在大片科目中找到了自己比較感興趣的一個。
“中性科目，腦學。”學習這個能搞明白怎么減少噬齡期嗎？無韻說過，噬齡期的本質是神經活動遲鈍，神經遞質受到影響之類的。
致溟點開下一個文件，念出標題。
“黑洞協會內部轉基因人分類標準。”
“轉基因天賦增幅對象為精神或意志，或者可以操控物質的轉基因人被判定為精神天賦型轉基因人。他們擅長在后線進行戰斗，可以造成群體傷害……”
致溟搖搖頭。自己顯然不是這種類型的。
“體能增幅天賦類。轉基因天賦增幅體格，增益對象不限……他們適合沖在前線，為己方沖鋒開路。”
如果獠甲和怪力也算的話，那自己應該屬于這種類型。但詛咒呢？詛咒屬于攻擊意志吧？
“超能型具備以上兩種類型的特點，既有精神類天賦，也有體能類天賦。是較為全能的轉基因人，可以投入戰場的任何一個位置。”
自己應該是超能型。
不知道匯殷徹是什么類型的。
致溟打定主意要問問他，接著往下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