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溟平靜地看著排成陣型朝自己走過來的機器人，然后低下頭。

　　整整十秒，她沒有任何動作。

　　控制室里，海梭透過玻璃懷疑地看著考核場上的致溟。“她怎么不動彈？”

　　“不知道。”匯殷徹不了解致溟的戰斗方式，他跟海梭一樣懵。

　　“她要是再不動彈就沒時間了。”

　　“鴉神代言人用情緒為武器，她可能在調動情緒。”匯殷徹推測。他對致溟通過考核可是很有信心的，作為一個實時觀測了致溟三年訓練成績的人，雖然暗部沒有做過這種限時測試，但他認為以致溟平時發揮的實力就可以順利完成考核。

　　海梭正說著，致溟忽然開始急速向前跑去。匯殷徹等著她亮出招式，沒想到致溟跑到一半就停了。

　　她剎在打頭的機器人前面。六個機器人排列成正三角陣型，打頭的只有一個機器人。

　　然后海梭和匯殷徹看著致溟舉起手，對著為首的機器人。它正在下沉身子準備切換遠程攻擊武器，充當雙眼的液晶屏已經鎖定了眼前的致溟。一眨眼間，機器人的武器替換完成，它舉起一條手臂，手的位置被槍支代替。

　　致溟大吼一聲。

　　“破！”

　　在她手指的方向，機器人胸口的能量源應聲而破。還沒來得及傾瀉出子彈的槍支隨著機器人的身體一起倒地，發出一聲巨響。致溟抓住時機跳上了第一個機器人的頭頂，靜靜等待第二列的兩個機器人走近。

　　海梭驚疑地湊近轉播屏幕。剛剛發生的一切在他看來，就是致溟抬起手指著機器人，然后機器人的能量源就碎了。

　　海梭是海燕族人，他看不到情緒場。

　　就在剛剛，致溟周身的情緒場被她瞬間往前極限延伸，順著她手指向的方向形成一個尖刺，精準地刺穿了機器人的胸口。一連串動作完成后，情緒場瞬間恢復原狀。致溟深吸一口氣，抬起雙手，集中注意力想著赤銀看著自己那雙無神的雙眼，血液從她的眉心的小小空洞里流出來——

　　致溟感到有一股力量順著自己的手臂向前延伸出去，仿佛是自己身體的延伸一般。情緒場仿佛閃電一般順著兩條手臂向前沖刺，直沖向兩個機器人胸口的能量源。她眨眨眼，兩個機器人已經轟然倒下。

　　致溟覺得自己快要到極限了。她一咬牙，收回情緒場。最后三個機器人大踏步朝她走了過來，致溟就快要進入它們的射程里了。

　　她不確定自己還剩多少時間。在剛剛多次使用情緒場的作用下，她感到手臂和小腿一陣泛癢，一摸臉頰，摸到了臉上細小的羽毛和筋絡。

　　致溟獸化了。

　　轉基因人的獸化天賦分為主動獸化和被動獸化。顧名思義，被動獸化就是通過藥劑和外力刺激而導致的天賦外顯。而主動獸化往往需要大腦格外有力的調控和其他物質的內分泌，因此，單純具有體格增幅天賦的轉基因人往往只能通過外部刺激進行被動獸化，而能進行主動獸化的一般都是超能型轉基因人。

　　一般來講，獸化的部位在人體中所占的重要性越大，獸化程度越高，恢復難度就越大。如果眼睛已經陷入獸化，它褪去獸化現象的時間將比手臂獸化要多得多。同樣，如果大腦進行了獸化，那么理論上其他器官也已經進行了獸化，這位轉基因人就會徹底成為一個怪物。

　　因為在轉基因人永遠無法擁有地外種族的全部基因，因此也永遠不能成為一個完整的人類或地外種族。一旦沒有控制好獸化程度，就會淪落到變成不人不獸的下場。

　　索克薩族的強健體魄雖然不能百分百轉嫁到轉基因人身上，但足以賦予他們遠超于常人的強大力量。致溟疾速奔跑到沖在最前面的機器人前方，經過獸化后強健的雙腿用力蹬地發力，她縱身飛躍到機器人的腹部，用生長出的獠甲牢牢卡進了外殼與外殼之間并不算小的縫隙。

　　致溟靈活地爬到機器人的胸口，大家伙由于防自毀程序不得不收起手臂的槍支，換回機械手來抓取致溟。她動作倒是快，在機器人還沒換完手部裝甲時，致溟就已經用拳頭擊碎了護罩，一把抓碎了能量源。

　　海梭在上面看得目瞪口呆。“那護罩可硬著呢，她的手受得了嗎？”

　　“人家基因融合度可是百分之四十，比我都高。”匯殷徹酸溜溜在旁邊來了一句，“照這個基因融合度，她獸化完全可以覆蓋到皮膚。”

　　“百分之四十？！”海梭的聲調驟然拔高，語速也快了起來。“你怎么不早告訴我？早知道我就給她安排更難——”

　　“門都沒有！”匯殷徹沒好氣地回懟，“暗部的資源就那么點，她在那受的培養有限，實力肯定達不到融合度百分之四十那種檔次！”

　　“你管這叫達不到？”海梭指著底下正在暴打機器人的致溟，眉毛倒豎。“她剛剛用的那招我都沒見過！我看過不下百個鴉神代言人戰斗的錄像——”

　　“那當然！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非她不可？”匯殷徹的重點完全抓錯了，一副很替致溟驕傲的樣子。“她好好培養培養后肯定能更厲害。”

　　“你確定十九不會把她要走？”海梭冷不丁來了一句。匯殷徹彈身而起。

　　“盼跟我說要她先去族里報道，我待會就讓她去。”匯殷徹說著就開始翻手環找十九征盼的通訊。“我事先跟他說過我要她，盼不會虎口奪子的。”

　　海梭被逗笑了。“瞧你用的什么詞，你頂多算只大花貓。”

　　匯殷徹不可置否地喵了一聲，不再理會海梭。另一邊，致溟已經驚天動地用物理攻擊收拾完剩下的兩個機器人了。

　　海梭一看計時，離一分鐘還差幾秒。

　　他正兒八經地拉開廣播，清清嗓子，對著麥克向場內播報。“轉基因人致溟，恭喜你通過審核，現在可以正式上任了。在上任之前，先請你跟隨匯大花貓……”

　　接著匯殷徹憤怒地奪過麥克。“別聽他的！你出門左拐，我去接你。”

　　致溟站在場地里聽得一臉懵。

　　接下來的事情進展得很順利。匯殷徹帶她去登記了信息，分配了宿舍。

　　“對面就是我的房間，有什么事直接敲門進來，不敲門也行。”匯殷徹道。“待會你在星際暗部的那架機甲會運過來，你房間里的東西也會送過來，有通訊進來時接一下就可以。”

　　致溟睜大眼睛。她沒想到匯殷徹居然能處理到這個地步，她還以為自己在暗部的東西會被統統倒進內務所的焚化爐處理，連帶那張相框、赤銀的日記還有她們四個人的一切。

　　“那架機甲是……業火吧。”匯殷徹遲疑著問，“赤銀把它給你了？”

　　“你知道赤銀？”致溟有點驚訝。“她是我隊長。”

　　匯殷徹點點頭。“終武接她的時候我也在旁邊，有過一面之緣。”

　　“她死了。”致溟說。她感到心里悶悶的。“自殺。我留下了她的業火。”

　　匯殷徹微微一驚。他把手搭在致溟肩上試圖安慰她。“我很抱歉。”他下意識安慰道：“背負著那樣的事，意志再堅定也受不了吧。”

　　致溟慢慢抬起眼眸看他，漆黑無光的眸子里充滿懷疑。

　　“你知道……是什么事嗎？”

　　匯殷徹心里一緊，旋即聳聳肩。“終武跟我說的。”

　　致溟沒有再追問下去。她接收了匯殷徹給她的協會分布地圖，準備待會去鴉神代言人一族報告。

　　“每個轉基因人都有屬于自己的族群，擁有相同地外種族基因的人會聚在一起。你是索克薩族轉基因人，隸屬于鴉神代言人一族。”

　　“那你呢？”致溟問。

　　“我是海燕族的，基因片段來源于地外種族-019。”匯殷徹還是第一次這么正兒八經介紹自己。“因為它們長得很像海燕，索性就用海燕命名族群名了。”

　　“海燕族不是已經滅絕了嗎？”致溟驚訝地反問。她看過的書籍里明明白白記載著，海燕族作為最早出現的轉基因種族之一，早已滅絕。

　　“那是為了保護我們。”匯殷徹苦笑著搖搖頭。“這個以后告訴你。”

　　在暗部的書籍里，對星際管理局不利的史實都已經被篡改，但協會的圖書館里保存的都是未經管理局指染的真正歷史，那里可一五一十好好記載著星際管理局干過的混賬事。如果不對外散布出海燕族已經滅絕的信息，還指不定政府會怎么對協會下手呢。

　　致溟沒吭聲，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