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5日,這是極為特殊的一天,空中布滿濃云,流動速度很快,偶爾擠出云層的陽光不僅不像往日一般金黃,反而猩紅,整片天空也呈現出令人壓抑的灰色,昏暗的仿佛古老的世界。
南都大學偌大的體育館,王寒站在了臨時搭建的演講臺上,身后是巨大屏幕,身前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黑壓壓的人影。
這個能容納兩千人的空間,耗盡了它的每一立方,隱隱可見狹窄的過道與場館的門口,依然擠著數不清的人,哪怕沒有座位,他們亦選擇站立。
沒有莊嚴的宣誓詞,沒有激昂的開場白,沒有性感的主持人,只有王寒一個人站在臺上。
在這里,他開始了他的魔鬼實驗。
各大媒體已經就位,鏡頭也已經校準,J站開啟全球直播。
“各位,今天我們的任務很簡單,在場所有人,與我共同來做一個思想實驗。”
王寒第一句話就開門見山,不提白人弗朗茨,不提輿論中的流言蜚語,直接進入心理學話題。
事實上眾人對這場心理學大會的前因后果都心知肚明,根本不必贅述,他們想要知道的,就是王寒將給他們帶來什么,而他所說的東西,能否在現代心理學中獨樹一幟,能否戰勝弗朗茨!
王寒目光凌厲,直入主題的說道:
“我們現場參與的人數超過兩千,請每個人都拿出自己的手機,沒有手機的用場館提供的答題遙控器,每張座位上都有,針對大屏幕上即將出現的問題,給出你們的答案。記住,你們的作答時間不能超過十秒,超過十秒鐘的視為無效作答,另外在作答時,請勿互相交流,按下你自己心中認為的答案。”
“每道題都只有兩個選項,是,或者否,各位只需要二選一,所有的數據都會被記錄下來,最后的結果用數據說話,如果中途有人想發言,可以隨時舉手,大家明白了嗎?”
“明白!”回應聲震耳欲聾。
“好,接下來,請看大屏幕,第一個問題!”
王寒側過身體,按下了手中的激光筆,大屏幕中出現幾行特大號的黑色宋體文字。
“你是一名電車駕駛員,這一天你照常出車,但開到半路你驚恐的發現剎車失靈了……”
王寒在那里讀題,眾人凝視屏幕,隨著他的聲音進入情境。
“這時有一個瘋子把五個無辜的人綁在前方的電車軌道上,你駕駛的電車片刻后就要碾死他們。危急關頭你看到右前方還有一條岔道,只要你拉動把手,就可以把電車開到另一條軌道上,但十分不幸的是,那個瘋子在另一條軌道上也綁了一個人。那么,你會拉動把手嗎?”
王寒讀完題目,高聲問道:“拉動把手,碾死一人,救下五人;不拉把手,碾死五人,一人存活。是或否,請選擇!”
眾人目瞪口呆,王寒已經把題目讀完了,他們的目光仍然死死的盯在屏幕上,那漆黑的幾行字體,仿佛淬滿毒藥的尖刀。
這種尖銳、極端的心理問題……他們從來沒見過,迄今為止的歷史上也不曾有,王寒在他們面前開了歷史的先河。
很多人被問的頭皮發麻,全身起雞皮疙瘩,越想越覺得可怕,只有臺上王寒的聲音在催促著他們做出選擇。
短短的十秒鐘之內,眾人仿佛經歷了一個黑暗的地獄,在不知名的地方見到了殘酷血腥的一幕,令他們內心極度不適。
這怎么選!?
這種假設,是一種折磨。
無論怎么選,都至少要殺死一個人!
唯一不同的是,自己可以選擇殺死一個人,或者殺死五個人,只有數量的不同!
這是他們這一生中面臨的最棘手的問題。
很多人恐懼了,他們不知該如何選擇。一直以來,他們認為自己的本性是善良的,甚至自認為應該比世界上大多數人都更善一些,如果必有一個或五個被瘋子綁架的無辜人士將會因為他們的選擇而斃命,這……
如何去選?未免太難!
就連齊槐、朱寶林、何庚、安德勤等諸位活了大半輩子的老先生也都皺眉,顯示出內心的焦慮和矛盾。
說到底他們也只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也許工作中可以做到“殺伐果斷”,但工作中的“殺伐果斷”所導致的任何后果都并不會“如此殘忍”,而且像泛著烏光的毒劍一樣直插內心。
臺下的眾多心理學學者也陷入兩難境地,這與當今心理學界研究的課題迥然不同,他們已經確定王寒提出了一個“新問題”,但這個問題卻令他們所有人措手不及。如果王寒提前幾天把這個問題在網上放出來,也許此刻他們能有一些心理準備,然而乍一看到這種問題,人心中的“道德”便開始出來作祟,我怎么能有意識的開著車碾死一個人呢?那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隨后“理智”又跑出來與“道德”較勁,死一個人與死五個人,不是一個人的代價更小一些嗎,救五個人有何不妥?犧牲一個人而救更多的人,我這樣想有什么錯!
這是一個黑暗陰森的囚籠,一個血腥刺鼻的牢籠,一個不見天日的樊籠,一個直面人性的困境!
王寒知道抉擇的困難,前世他在大學里上“營銷倫理學”課程的時候,老師曾經講到過這個問題,第一次被問及這個問題,王寒整個人都懵了一大圈,當時他可沒少為此糾結。
現在,也該輪到別人了,這種恐懼感能令人顫栗,這種新鮮感又能令人欲罷不能,就像看恐怖片、懸疑片一樣,更多的人并非是想親身經歷這種選擇,而是看著別人做出選擇,從而洞徹人性的面目。
而王寒之所以在心理學大會上做這個思想實驗,并不是僅僅因為他上一世學過這個,主要還是因為這是他解鎖的《異類心理學》一書中開篇第一個實驗,稱為“電車難題”,或者叫“列車困境”,是倫理學領域最為知名的思想實驗之一。
這個實驗對人的考驗是極大的,不僅考驗人的“道德”,還考驗人的“理智”。當然這里的道德并非標準道德,這里的理智也并不一定就是真正的理智,人們經常會以為自己做出的決定“符合道德”“秉持理智”……
大屏幕上的倒計時一秒一秒的過去。
匆忙之下,有人咬牙作出了決斷,有人默不作聲的按下選擇鍵,有人遲遲未能決定……最后無奈只能選擇逃避和放棄。
做完選擇后,又呼哧一聲仿佛松了一大口氣,坐在座位上雙目呆滯,或者竊竊私語。
“好,時間到!”王寒宣布第一輪實驗結束,走向講臺上的控制電腦查看實驗數據。
在現場詭異的氛圍中,歷史的車輪開始前進了,轟轟隆隆滾動起來發出了巨大的軋聲。
通過J站在線直播,這一實驗在外界迅速造成極大轟動,海外頻道中登錄的西方學者看到譯文字幕后,眼睛都瞪圓了,嘴里直呼上帝。
“這就是華夏的心理學?這個叫王寒的東方人是惡魔嗎?”
而另一邊,南都大學體育場,為了給王寒發起的華夏心理學大會搗亂,弗朗茨故意將心理學講座選在了這個場地開闊的地方,這里能夠容納更多的人數,如果因為自己精彩的演講,風頭蓋過了華夏心理學大會,那樂子就大了,整個華夏都等于被他踩了一腳。
可事實卻好像不是這么回事。
臺下圍觀的不少,以華夏各大高校的學生為主,有人對王寒感興趣,自然也有人對弗朗茨感興趣,但怪就怪在這些人都在場地外面圍觀,真正入座的,只有一百來個人,其中一半還都是趙氏父子特意安排給他用來撐場子的,就像當年蔣軍打完了一個地方,老蔣說要看到城中安居樂業歡欣鼓舞的場面,下面的將領便讓大頭兵們換了舊衣衫冒充老百姓對蔣感恩戴德,結果不倫不類丑態百出,小小將領可笑可笑。
不要緊!弗朗茨相信,憑借自己的學識和演講,能夠征服這些無知的華夏學生,使他們對自己五體投地頂禮膜拜。
“婚戀心理是指,男女雙方假如在結婚之前都有了不健康的心態,那么在結婚之后就會導致兩個人之間的婚姻出現偏差,有的人對你說,哦我愛你,不,也許他并不愛你,他可能愛的是你的財富,或者因為你的才華和地位,他可以拿來向別人炫耀,或者僅僅只是打發寂寞,你能滿足他的某些需求,當我們有了不健康的心理的時候,先生們女士們,你們不能坐以待斃,應該要及時的去醫院看心理醫生,治好自己的心理疾病……”
一個圓滾滾的白人胖子在臺上手舞足蹈,顯得有些滑稽可笑,但這是弗朗茨排練過無數次的表演,在美利堅的時候別人會覺得他的動作很幽默,還有婚姻戀愛關系這種百試不爽的話題,西方人可都吃這一套!
然而現實卻有些骨感,圍觀的學生望著臺上的弗朗茨,有時互相對視一眼,眼神里只有茫然。
“這個白人胖子在干嘛?”
“不知道,好像在嘲諷我們華夏的男女關系不正當。”
“我感覺他的每一句話都只有一個意思,那就是我們都該看心理醫生……”
“說什么男男女女,誰要聽他講這個,老生常談,枯燥無味!”
“我看看王寒那邊在干嘛,要不是那邊滿了,我怎么可能在這邊,太無聊了……”
有人不經意間拿起手機登上J站,然后看到王寒那邊正在進行的心理學實驗。
“臥槽,這是什么?!”
“救五個還是救一個,怎么選?”
“你怎么選?”
“我哪知道,選哪一個都是要殺另外的五個或一個!”
“王寒太懂人心了,可怕!”
“走走走,我們去王寒那邊看看!”
“那邊都滿了!”
“擠進去!實在進不去就趴窗戶外面!”
弗朗茨感覺下面不對勁,他站得高看得遠,圍觀的那些人群一陣窸窸窣窣,而后像是有什么病毒在眾人當中傳開一樣,人群一下子散了,向著體育場外面跑去,搞得他莫名其妙,差點忘了自己要說什么。
可,怎么會這樣?
這群華夏人瘋了嗎?
“轟隆”
連天公都不作美,閃電劃過云層,雷霆震震,烏云翻滾,應天城下雨了。
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的砸下來,體育場這種戶外場所根本沒有任何遮擋的地方,人群頓時四散而逃,而原本就準備離開的則奔跑的更快了,就連趙氏父子請來的托,也都二話不說躲雨去了,弗朗茨被淋了個落湯雞。
“謝特!”
弗朗茨咒罵著老天,眼看演講是不可能繼續了,他便怒氣沖沖的向王寒所在的體育館走去,看看對方在講什么花樣!
南都大學體育館,門外發生騷動,隱約有人爭吵。
“讓開,讓我進去,我是弗朗茨,讓我跟王寒當面說話!你們沒有資格阻擋我!”
王寒問道:“怎么回事?”
“是弗朗茨,他想進來,我看他不懷好意!”有人回應一聲。
王寒擺了擺手,嘴角逐漸上揚:“麻煩大家讓開一條路,請他進來,讓他到臺上來!”
臺下的人群讓開一條細小的過道,一個肥胖的白人從中間艱難的擠了過來,到王寒臺下時已經開始大喘氣,這么短的距離,看他的樣子沒少費力氣。
“弗朗茨先生,怎么淋成這樣,今天天氣不太好,你實在應該看看天氣預報再決定你的演講場地,其實我本來想告訴你的,不過卻怕掃了你的興,你不會怪我吧弗朗茨先生?”
“王,你這個混蛋,落井下石!”
“弗朗茨先生,希望你能夠有些禮數,如果你再叫我混蛋,我的腳可能會忍不住自己把你踹下去,它確實有這樣的條件反射。”
“好吧,王寒,到此為止,別說這些沒用的,讓我瞧瞧,你在講心理學領域的什么話題,也許我可以指點你也說不定!”
“哦?好啊!”王寒笑了,對臺下的觀眾說道,“大家聽到了,既然弗朗茨先生對我們正在進行的內容感興趣,那就耽誤大家一點時間,讓他也試試我們的實驗如何,各位同不同意?”
“同意!”臺下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喊聲。
“那么弗朗茨先生,我把幻燈片倒回去,請看大屏幕。”王寒按了一下手中的激光筆,把幻燈片調到上頁,畫面上出現了文字。
“這是我出的一個題目,它涉及心理學、倫理學、哲學三個范疇,它不出自歷史上任何一位心理學家或者哲學家之手,我能保證這是你第一次遇到!”
“弗朗茨先生,現在你是一個電車駕駛員,你開著車正奔行在軌道上,突然間你發現你駕駛的電車不知道什么原因失控了……”
“有個瘋子向你發起了挑戰,他把五個不相干的人捆綁起來放在你的前進軌道上,如果你一直往前開就會壓死或者是撞死他們!”
“在你的右前方有一條另外的軌道,當你發現它的時候你高興萬分,因為你終于不用撞死人了,只要你拉動把手電車就可以轉向,然而這時你發現,另一條軌道上也有一個被捆綁的人。”
“你的電車就要沖過去了,留給你做決定的時間非常短,你必須立馬做出決斷!聰明的弗朗茨,請問你的選擇是什么,是否拉動把手轉向另一條軌道?”
弗朗茨看完題目人傻了,王寒的聲音仿佛催命符一樣。
Yes or No?
That is a ques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