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留下十月。
十月還巴巴望著門外,四月端坐在棋盤前,執(zhí)黑子落在棋盤上。
“兩句話,你最好記在心里。一是景瀟山莊的事少摻合。二是不喜歡你的男子喜歡不得?!?p> 十月轉(zhuǎn)過頭看著四月,似懂非懂的模樣。
“煙雨樓素來與景瀟山莊無瓜葛,何來摻和?至于我喜歡的男子……”十月想起花自量那股風(fēng)流的模樣,“我喜歡的男子必然是喜歡我的。老四月你就別操心。”
翌日一早,盧止戈在一月門前來回踱步,自前夜不歡而散后,他還未見過一月,也不知道一月現(xiàn)在心里可還氣惱他,聽聞一月昨日整日未出房門,未見他人,也不知她與八月究竟說了何事,致她傷心。
來來回回,直到小石看不下去,“公子。再不出發(fā)就來不及了?!?p> 盧止戈鼓起勇氣剛要敲門,一月打開門。
看見盧止戈,一月并不奇怪,點頭示意?!白甙??!?p> “一月……”盧止戈欲言又止。
一月回頭。
昨夜四月與八月一道來找她,讓她跟著盧止戈一同上盧家堡。
盧家堡是什么地方?一來無需擴張江湖地位,二來無需豢養(yǎng)眾多門徒。他來煙雨樓能有什么目的?一月對盧止戈多少有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愧。
“前日是我不夠大度,你莫與我計較。”盧止戈誠懇萬分?!按诵忻獠涣酥圮噭陬D,幾多兇險……”
“你不必多說?!币辉虑謇鋺T了,她知盧止戈之意,卻不知如何與他寒暄。只道,“走吧?!蹦┝顺R止戈淺淺一笑。
盧止戈頓時笑開顏,“好!我們走!”
他走在一月身邊,心中歡喜萬分。自他踏進煙雨樓來,這還是頭回見到一月的笑,雖然只是淺淺一抹,勝卻人間無數(shù)。
小石跟在兩人身后,也覺得驚奇。心想照公子與一月的進度,好事將近啊。低聲與陳叔說道:“我們可能要有少夫人了。”
陳叔愣直了眼,隨后瞇著眼,笑個不停。
幾人行至煙雨樓門口,門前男男女女將兩人圍在其中,再看那二人,女的淡定自若,男的媚眼橫飛,正是沈幸雪與花自量。
盧止戈看著眼前的景象,開始懊悔。帶著這兩人,一路上別提多受人矚目。
幾人湊到一處,相互寒暄。
“沈姑娘?!?p> “盧止戈。”沈幸雪轉(zhuǎn)頭看向一月,“這位就是一月吧?!毙闹凶涛峨y言。
一月看向沈幸雪,微微抬眉,默不作聲。這個姑娘真美,絕色美人果然不假,只是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一月思忖,并未見過沈幸雪,未來得及多想,思緒被花自量打斷。
花自量伸手搭上一月的肩,“一月,多日未見,可叫我好想。”
一月側(cè)側(cè)身,花自量的手滑落。留下一句“自重。”隨后徑直翻身上馬。
花自量笑著,不依不饒道:“我們來日方長啊~”
盧止戈見怪不怪,一拳砸在花自量臂膀之上?!皠e貧了。上路吧?!?p> 盧止戈、一月、沈幸雪、花自量四人踏馬在前,小石與陳叔緊隨在后。
緞白、黛墨、素紗、綢粉四色衣裳,隨風(fēng)飛揚,馬蹄生花,揚起萬卷塵土,意氣風(fēng)發(fā),抒懷無盡情緒。
入夜,幾人行至山林中。夜間山林,景色多相像,難辨方向。
“我們今晚在這將就一晚吧?!北R止戈尋得一處平坦開闊之處,翻身下馬,“小石,去拾些干柴?!?p> “是,公子。”
盧止戈扶陳叔坐下,花自量癱靠在樹邊,沈幸雪四周查探,一月仍在馬上。
一月從未騎馬奔走過這么長的路。兩腿有些軟弱無力,想著緩緩再下馬。盧止戈來到一月身旁,伸出手。
一月撇了一眼。婉拒:“不必?!?p> 盧止戈仍是伸著手。“你此行是為了盧家堡,更何況我答應(yīng)四月要好好照顧你?!?p> 一月不禁想起八月的話——何苦背負過往難為自己,是時候善待一切與你為善之人。一月伸手搭上盧止戈的手,輕聲道:“多謝?!?p> 盧止戈扶著一月坐在一塊巨石上。
沈幸雪在一旁將一切看在眼中,心中酸楚。她問自己是否喜歡上盧止戈?是了。若是盧止戈喜歡一月她該如何?也該讓他知道自己對他的心思,若他當真喜歡一月,那便作罷。沈幸雪拿得起亦放得下。
她握了握手中劍,眼不見為凈,轉(zhuǎn)頭對花自量道:“師兄!抓兔子!”
花自量扶額?!皫熋?,師兄我身子骨不如你。你須得讓我半刻鐘?!?p> 沈幸雪笑道:“依你!”
花自量聞言,一溜煙跑個沒影。沈幸雪在原地閉著眼靜靜等了約莫半刻鐘,朝林子深處去。
盧止戈忽然說道:“山里危險,沈姑娘還是……”
沈幸雪轉(zhuǎn)頭看他,眼波清麗,嘴角微揚,“盧止戈,你當我是一般女子?”隨后轉(zhuǎn)身而去。
陳叔見狀識相地閉上眼睛,假裝睡著。將空間留給盧止戈和一月二人。
盧止戈坐在一月身邊,撐靠著巨石。
一月的雙腿細微顫抖,盧止戈看在眼中。心想今日的路程對一月而言,實在是過重了。
“一月。”盧止戈輕聲喚道。
一月轉(zhuǎn)過臉來。夜色沉沉,除了盧止戈的臉,她看不見旁的東西。
“明日和我同乘一馬吧?!?p> 一月蹙眉。
“今日你可覺得雙腿發(fā)軟,僵直無力?今夜休息之后,明早便會雙腿酸疼,難再騎馬?!北R止戈解釋到。
一月仍舊蹙眉,心想著這副身子竟如此無用。
盧止戈自覺在一月面前總顯得唯唯諾諾了些。便道:“我答應(yīng)了照顧好你。你便聽我的。就這么定下?!?p> 一月出神。他這模樣像極了小時候自己不聽話爹爹假裝兇她的樣子。
“你與我爹爹有些相像。”
盧止戈不禁想起十月曾說過有關(guān)一月的過往。心里起了憐惜之意。
“你可會時常念起你爹爹?”
一月默不作聲,爹娘剛離世的那幾年,她日日都能夢見爹娘,而后在夢中哭醒。隨著日子遠去,這份悲傷便不再以眼淚的方式宣發(fā),而是深深埋在心里。
“我爹是個武癡,一年到頭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數(shù)。從小是我娘陪在我身邊,后來她染上重疾,藥石枉然。她離世之后,我日日都在她房中待著,總想著有一天她能夠回來。直到現(xiàn)在,我依然能記起她跟我說過的每一句話。她臨終時告訴我,我只有開心快樂才不辜負她一番養(yǎng)育?!?p> 盧止戈微微抬頭,娘的樣子浮現(xiàn)眼前。他轉(zhuǎn)頭看一月,一月怔怔地看著自己。她為他動容。
“所以,一月。我將這話也送于你。你要開心快樂才不辜負你爹娘的養(yǎng)育之恩?!?p> 一月眼波粼粼,四月曾言——也許盧止戈就是能驅(qū)散你心中傷痛之人。一月想問問爹娘,他們是否也是這般想的?淚從眼角滑落。
盧止戈伸出手。“衣袖借你使使?!?p> 一月抬起手拭去臉上的淚,柔聲說道:“謝謝。我記下了。還有,前日之事,是我誤會你。抱歉。”
盧止戈揮揮衣袖?!澳俏覀兦笆鲁镀?。今日交換了秘密,便是朋友。”
“我是個不祥之人,與我做朋友你不怕嗎?”
“你爹娘之死與你無關(guān)。你不是不祥之人,我愿做你的朋友,陪在你身側(cè),但凡我好好的活著,都希望你是開心的?!?p> 一月點點頭,不做聲。在心中想著那我們便是朋友了,你不能像爹娘那樣,離開我。
兩人均不提那日一月曾問盧止戈的問題,盧止戈尚未答復(fù)。
盧止戈,你是不是心悅我?這個問題的答案越來越模糊不清。
那方小石拾干柴歸來,陳叔也適時醒來。盧止戈上前,三人生起火?;鸸鉁嘏厣㈤_。
沈幸雪和花自量恰好歸來。映著火光,兩人并肩嬉笑的模樣,堪稱美人如畫。
盧止戈不由地笑道:“自量,真的打到兔子?”
花自量舉起手中的野兔,洋洋得意道:“幸雪打的?!?p> 幾人看向沈幸雪,眼中欽佩之意明顯。
沈幸雪紅著臉,推著花自量?!拔掖颢C,你做飯。”隨后撿了個離火堆不遠處,席地而坐。
盧止戈幫著花自量烤野兔,心里對沈幸雪改觀不少。看來她也不是自己以為那般大小姐脾氣,那般嬌縱。反倒豪爽率真。
野兔在火上,發(fā)出滋滋的聲響。熟透的兔肉散發(fā)陣陣肉香。
沈幸雪湊上前,嗅了嗅。贊道:“香!”
盧止戈抬眼看她,俏皮的模樣與初見一月時一樣,一臉饞樣。盧止戈掰下一只兔腿遞給沈幸雪。
“熟了,你嘗嘗。”
幸雪喜滋滋地接過,花自量湊上前,搶著與沈幸雪分食。
盧止戈又掰下一只兔腿,將剩下的肉交給小石。拿著兔腿朝一月走去。
“吃點?”
一月撕下小塊兔肉放進口中,肉質(zhì)鮮美,最能緩解一日奔波的勞苦。但仍是面無表情的樣子。
盧止戈頓時有些疑惑,眼前的一月與心中的一月,大相徑庭。她真的是自己找的那個一月嗎?隨后搖搖頭,不是她又會是誰呢。
正與花自量打鬧的沈幸雪突然神色一凝,看向盧止戈。盧止戈也神情凝重。兩人相視一眼,便了然對方心中所想。
沈幸雪伸手抓起花自量,快步走向一月方向,盧止戈則將小石和陳叔帶到身側(cè)。
沈幸雪和盧止戈背對背站在幾人之前。
“有人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