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漆黑一片,沈幸雪慢慢睜開眼睛,車轱轆撞擊地板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她在一輛馬車上,她緩緩坐起來,試著運氣,真氣運行暢通,她的毒解了武功恢復了。
車外有兩個人在爭吵。
“你早就知道星神教的陰謀是不是?”
“是又如何?”
“為什么不說!為什么不阻止!”
“盧止戈,江湖更迭自有江湖之日起便從未間斷,你想強留住如今中原武林百年基業(yè),但你憑什么要求所有人都和你一樣!”紫逸蔑視地看著盧止戈,居高臨下的,“萬事萬物不可強求,紫飛樓立于世間千年,就是因為了解其中的大智慧。”
大智慧?不可強求?遵循這個所謂的大智慧,就該眼睜睜地看著數(shù)百人喪命?就該明知江湖危機卻不干預?就該違背心中一直堅信的道?給自己的不作為安上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心安理得地冷眼旁觀。
“你的大智慧真是可笑。”
紫逸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懷疑自己聽岔了。
“生而為人,如何不強求?你不強求只是發(fā)生的事與你無關。若死的是你的親人,滅的是紫飛樓你又當如何?你以為你無求于世,然而你卻從這世間得到一切,你自以為不強求,卻又對幸雪死纏不休,如此矛盾,何來智慧?”
“我無法做到見死不救,也無法違背心中道義,縱使勢單力薄,我也愿為江湖拼盡全力,只有如此我才能夠問心無愧。人于世間不過滄海一粟,而恰恰是因每一粒粟才有這世間。”
從未有人對紫逸說過這番話,紫逸一時有些難以反駁,卻不想讓盧止戈占了上風,張口罵道:“愚蠢。”
“大智若愚,此真大智慧也。”一陣清脆的女聲響起。
盧止戈一見沈幸雪便不再與紫逸浪費口舌,徑直走到她身邊。“可覺著好些了?”
沈幸雪笑道:“已大好了。”
“那就好。”
兩人的手緊緊地牽著,紫逸看在眼中便覺著難以忍受。“盧止戈。你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什么!”
盧止戈聞言面露幾分為難,松開沈幸雪的手。
“怎么了?”沈幸雪忙問,盧止戈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紫逸笑道:“他求我上山中救人,而我要你,他便將你給我了。幸雪,你于他不過是可以交換的籌碼。”
“他說的是真的?”
沈幸雪的目光像一記耳光打在盧止戈臉上。他試探著問著:“若我成為了一個言而無信之人可還配得上你?”
“他說的都是真的。可我這次不想做信守承諾的人,若我……”
“別說了!”沈幸雪低著頭,盧止戈是個極重原則的人,信守承諾是他的原則,而他愿意為她改變原則,那她還敢要求什么呢。
“我喜歡你,喜歡你的人,喜歡你的一切,更喜歡你喜歡我的樣子。沒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我只喜歡你。你不必對別人守諾,只需對我守諾即可。我們都活著回來了,我等你守諾。”
等你來娶我。
盧止戈攬過沈幸雪,“我會的。”他想過換做是從前的他,一定會認死理,離開沈幸雪,但經(jīng)歷過這么多,他更明白什么對他而言更重要。他將這種改變視作成長。
這一幕于紫逸而言,無異于奇恥大辱。沈幸雪這個人他非要不可!“盧止戈,既然你不守承諾,那就別怪我。”
紫逸將紫飛樓的人盡數(shù)帶走,說道:“剩下的事,你們自己解決。”
紫逸指的是星神教的人。也不知小石他們能否趕得及通知各大門派。
盧止戈和沈幸雪兩人在夜色里縱馬奔馳,一路上盧止戈才得以將所有事告訴沈幸雪。他們雖只有兩人,卻行出千軍萬馬的氣勢。前方是他們要拼死守護的,所以他們所向披靡。
他們遠在渝州城外,便聽見城中刀槍碰撞、鐵騎嘶鳴,看來正是關鍵的時刻。
星謫帶領眾人自密道而出,直逼景瀟山莊而去。景瀟山莊在江湖中地位不凡,將其攻下,其他各門派不攻自破。可星謫行至半路,非要回妖怪山,親眼看看正派人士落敗的場景。于是便將指揮大權(quán)交到星逢手上。
“教主,若星桓還活著,帶他回來。”這是星逢這么多年第一次求星謫。
星謫十分瞧不上他這幅模樣,嘴上說著:“好。”心中卻對星桓存了必殺之心,此人影響星逢甚深斷留不得!
“多謝教主。”星逢暗嘆,言盡于此也不枉費與星桓兄弟一場。
“他的話你信嗎?”
“不知道,但希望如此吧。”星逢回過頭,眼前的人始終讓他看不透。“九先生,你是真的要幫星神教嗎?”
九先生眼中帶笑,反問道:“你不信我?”
星逢看著九先生,他看似一片坦誠,但深不可測。他直覺不該信他,卻又找不到任何理由不信他。終是搖搖頭,嗤笑道:“我不知道。我這一生只是個工具,任誰想怎么利用我都行。”
星逢低著頭往前行,在眾人最首位,顯得無邊孤寂。九先生轉(zhuǎn)開臉,不忍再看。造成星謫和星逢如今悲劇的人是他,這些年來他日日活在自責之中,他現(xiàn)在只想挽回當年的過錯,以求個心安。
星逢帶著人夜襲景瀟山莊,勢頭迅猛,景瀟山莊措手不及,節(jié)節(jié)敗退。山莊中留守的是沈幸雪的二師兄檳知,他當機立斷點燃三枚煙花,希望其他門派能夠提前警醒。而他隨即帶領另六名弟子組成誅殺陣。
此誅殺陣陣眼換做檳知,其中一名弟子對此陣尚未熟練掌握,故此誅殺陣的威力比起星桓在時削弱許多。
“兄弟們!景瀟山莊對我們恩重如山,如今是該我們?yōu)樯角f報恩的時候。血戰(zhàn)到底,誓死不退!”
“血戰(zhàn)到底!誓死不退!”
景瀟山莊士氣大振,迅速撲滅星神教第一波攻勢。但星神教也不示弱,立即發(fā)動第二波強攻,檳知等人不敵對方人多勢眾敗下陣來。
此時白瀟瀟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她手持一把長劍,身后跟著的是原來大漠幫的弟子,自格桑死后,他們歸入景瀟山莊,沈幸雪便派他們保護白瀟瀟。
“師娘。”
“檳知,你帶受傷的弟子下去療傷,這里交給我。”
“師娘……”
“雖然我二十幾年沒有拿過劍,但并不代表我不行。”白瀟瀟長劍一揮,劃向一旁的桃樹,桃樹在劍勢中一分為二,白瀟瀟穿過漫天飛舞的桃花。
原來這就是令前武林盟主和大漠幫主乃至整個江湖皆為之癡迷的人。
“跟我走!為你們的師父報仇!”
白瀟瀟的出現(xiàn)著實打亂星神教原本的計劃,眼看著時間一點點地流逝,傷亡逐漸加重,星逢不免慌亂。
“九先生,現(xiàn)在該怎么辦?”
九先生瞇著眼睛,他離得遠,只能依稀看見一個白瀟瀟的身影。當年格桑為她放棄武林盟主的位置,他還笑他被白瀟瀟外表所欺,如今看來,是自己錯了。自認為將所有都看透,其實……
“九先生!”
“你不用著急,他們撐不了多久,你早晚能拿下景瀟山莊。”
“可那樣星神教的弟子將傷亡慘重!”
星逢眼里的不忍做不了假,九先生不禁說道:“這一點,你和你爹倒是很不一樣。”
星逢頓時冷了神情。“他不是我爹。”而后走上前,挽弓搭箭,瞄準白瀟瀟。他不想殺人,可他不殺了她,就會有更多人死于她的劍下。拉滿弦,蓄勢待發(fā),星逢狠下心,松開手。
箭矢呼嘯而出,在觸及白瀟瀟那一瞬間,被一個人影攔截。白瀟瀟扶起那人,呼道:“津策?”
津策掌心被箭矢穿透。“你是我?guī)煾钙疵氡Wo的人,你不能死。”
白瀟瀟心下動容,吩咐道:“檳知,帶津策下去包扎。”她又想起格桑,格桑你的徒弟們,都在保護我,你放心我也會保護他們,你在九泉之下大可安心。
一擊未中,星逢再次挽弓,卻聽探子來報。“星逢大人,我們偷襲其他門派的計劃失敗了!。”
“你說什么?”星逢無法相信,這個計劃明明天衣無縫,怎么會失敗?
“有人提前通風報信……兄弟們,全死了……”
“全死了……不可能!”星逢此刻已是心神大亂。“教主呢?可有見到教主!”
那人搖頭。
“找!給我找!”星逢慌亂著喊著:“叫所有人撤!別打了!所有人都給我找!”
“不許撤!”一人騎著馬朝星逢而來,眾人呆呆地看著,一時說不出話來。
星謫越過眾人,對著星逢道:“怎么?不認識我了?讓他們給我殺!今日拿下景瀟山莊還有命活,若拿不下全都得死!”
“是!教主!”
星逢這才緩過神來,顫顫巍巍地說道:“教主,攻打其他門派的計劃已經(jīng)失敗。現(xiàn)在盲目攻下景瀟山莊也于事無補,只會讓教眾傷亡更加慘重。”
星謫瞥過星逢,語氣中很是不滿。“你是在教我怎么做事?”
“屬下不敢。”
“各門派自顧不暇,景瀟山莊如今孤木難支,這個機會千載難逢,拿下景瀟山莊日后只有好處,今日就是拼死也要拿下!”
常言道刀劍無情,可刀劍下消失的是人生的意志,握著刀劍的亦是人生的意志。可這些意志均不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能被惡人的欲望左右。
他們渴望有另一個人,救他們于水火之中,將這些意志解脫,逃脫惡人桎梏。
而背負這個使命的人,此刻已悄悄潛入其中。
盧止戈與沈幸雪混在人群中,慢慢地接近九先生。欲先救下九先生,再退敵。
九先生按住盧止戈的雙手,細聲道:“抓星逢。”
盧止戈與沈幸雪相視一眼,一人抓著九先生,一人抓住星謫。雙雙躍出人群,立于眾人眼前。
前一刻還在廝殺的雙方,均不由自主地停下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