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三個人走著。一個挺拔的男子,一個白發的老翁,一個俊俏的少女
“小裴啊!我看著你這么有出息……三叔也很欣慰……只是等會兒回家,不管看見什么,聽見什么,都不要沖動……”三叔臉上露出復雜的神色,張了張嘴,終于猶豫著說出一席話。
“恩?”裴乾愣了愣,但似乎沒有驚奇,“家鄉,似乎……沒有進步……”
“唉……”三叔露出不甘的神色,但終是嘆了口氣,什么也不說了。
“泥墻都還在……”裴乾似是自言自語,“這么多年過去了……”
“對呀……這么多年過去了。”
寧靜一直很乖巧地待在一旁,聆聽兩人有的沒的閑話。
終于,當天空擁抱了最后一縷晚霞,群星璀璨時,幾棟破舊的小屋,巍巍地屹立在裴乾眼中。
土墻筑起的,是豬圈,那里留著豬糞,汗水和一地的心酸。田園生活,在有意的宣傳里,通常被認為是美好而又純粹的,但事實,并非如此。
裴乾至今都記得豬圈里的陰暗潮濕,牲口叫著,夏天,熱得像蒸籠,冬天,冷得像薄紙。有一次,別家的豬無意間跑到裴乾家中,父母剛好趕早市去了,那家人二話不說,抓起裴乾就是一頓毒打,順帶,多牽走了一條豬。
為了這事,父親和那家人吵了三天三夜,最后嘴笨的父親不僅賠了豬,甚至還被村委會批評,到那家人門前卑躬屈膝,叩求原諒。
“父親永遠都不會知道……為什么他會打輸那場官司……”裴乾后來打聽到,那家人的女兒,是村長的三房。
這豬圈的墻似乎隨時都要塌下的模樣,和從前相比,甚至更不堪了……
裴乾心中有了絲不安。
柴房,外面密密麻麻堆著的木料,有半墻高,下面鋪滿了木屑,粉塵。大多數的木頭,有了龜裂的痕跡。
沒有“桃李羅堂前”的雅致,沒有“苔痕上階綠”的清新,更沒有公主般的女孩歡笑著勞作,只有繁瑣的雜草密布,它們會爭搶土地的養分。
裴乾往四周看去,那幾分薄田,在院后隱隱可見,黑色的泥土,看起來像一個新生的孩子,不完美,但肥沃。
這和父親當年的勞動似乎重疊了。
只是……裴乾看了看土地線,自己當年,似乎有更大的田地……也有更激烈的爭端……
“這幾插秧子,是我老娘那一輩就栽這那,自古以來就是我的!”村里的趙潔,是有名的悍婦。像個黑塔似的,男人相,卻很得夫家的心。在她的嘴皮子下,不知過了多少畝土地……四周全是圍觀的人群,嘻嘻哈哈。不少,甚至是當年被趙潔搶走過土地的受害人。
“裴傻子,這地盤別想要了!”
“我之前被拿了三尺八寸,屁話都不敢說,就憑他……”
“開注了,能不能保地呢?一賠十!”
打鬧聲竟是越來越大。
……………………
“趙姐,國家分土地……這塊是我的”父親那時抽的是一種叫“麻風子”的野草,和煙一樣,但比煙澀很多,還有種腥臭味。但煙只敢在過年用兩根。還得分幾天抽,父親也不愛用麻風子。
但那時,父親的嘴卻是停不下來,哪怕之后開始咳嗽了,父親也抽著。
“搶我家的地還有理了!”趙潔也不客氣了,竟越過父親,徑直朝土地線沖去。父親攔住了她.
“做什么?”趙潔竟順勢倒在地上,哀嚎起來:“打人了……”她猛的拉住裴父的大腿,“裴蕭,你想說什么……”
父親叫裴蕭。笙簫的蕭。
“你……你……”裴蕭只能指著趙潔,干瞪眼,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裴傻子!放了吧!”不知是誰叫了一聲,又是一陣哄笑。
父親的臉紅得像烙過的鐵。
“蕭,在做什么呢?”溫柔甜美的聲音從裴蕭身后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