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后，程立新把她叫到辦公室，扔給她一份十來頁紙厚的文件。

　　《部門裁員計劃清單》！！沐汐眼珠子都要蹦出來。

　　看到這種東西正常人的第一反應就是翻翻有沒有自己的名字，但在領導面前又不得不抑制住這種忐忑不安又心癢癢的強烈好奇心。

　　程立新看她一張繃緊的臉笑道：“緊張什么，又沒有你。”

　　沐汐上下跳躍的小心臟稍微得到一絲安撫，思緒一轉，她覺得這個裁員消息來得太突然，她還一點風聲都沒有收到，她裝作不在意道：“我又沒說什么。”

　　程立新笑道：“口是心非的女人。”

　　沐汐不理他，手指隨意地翻著文件道：“公司什么時候有裁員計劃，是業績不好嗎？”

　　程立新：“裁員的原因有很多，不管業績好不好，有需要的時候自然就要自行減負。”

　　沐汐沒有再追問，裁員這種決定一般都是公司機密，具體原因自然也不容她知道。

　　“這段時間你除了本職工作之外，把公司成立以來和這些人相關的工程的合同信息抽調出來，相關的成本費用和實際列支歸類整理。”

　　隨著文件的翻閱，沐汐的臉色臉色是越來越難看。

　　沐汐加入天箭集團有五年的時間，對集團的復雜人事深有體會。

　　先不看整個集團內部關系網的錯綜復雜，僅設計中心就令人千頭萬緒。

　　中心一開始的時候是由三名設計師撐起的，規劃設計部的陳經理，景觀設計部的李經理和室內設計部的劉經理，這三大開國功臣對集團創立之初有著不可磨滅的貢獻，因為如此這三位長期占據著設計中心三大部門的領導地位。

　　隨著集團日益壯大，元老們的落后和自滿逐漸成為了集團發展改革的障礙，集團要前進就不必須有持續不斷新鮮的東西進來，人才和創意。

　　但作為家族是企業要裁掉一個元老不是開個批判大會，發幾個文件就可以實現。這三位元老與袁氏家族都有著十分密切的關系，正所謂錢債易償還，情債難還，老一輩的袁氏自然是不想因為一個微不足道的崗位就把自己培養起來的關系網全部剪斷，所以要進行人事改革就必然會受到集團內外的強大阻力。

　　于是領導們想出了一個奇招：實行雙經理制度。韓宇飛就是第一代的雙經理制度下提拔起來的經理，沐汐是繼韓宇飛后的第二代經理。

　　明顯人都知道這個所謂雙經理制度是集團有意架空元老，借此削弱他們的實力，但外來勢力薄弱基本上就等同于虛設。

　　韓宇飛是幸運的，頂著袁老董事長的準女婿的頭銜搖身一變成為了韓總裁，但在大伙的眼中他也不過是袁老手下的一顆棋子罷了。

　　這個雙經理制度最后變成了老人家指手畫腳，年輕人拼命干活的景象。像沐汐這種年輕的經理被稱為“玩具經理。”

　　現在沐汐手上的這份名單不但有這三位老人家的大名，連同他們的網絡內的人員的名字都在表內，在她認知里面人事部經理是一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人精，這份名單絕對不可能是他弄出來的，如果不是他，那就是眼前這個人了。

　　沐汐神情嚴肅：“程總，這份名單是人事部給出來？”

　　程立新淡笑：“人事部那個人精怎么會弄這些東西，是我擬出來。”

　　“你是和人事部商議好了？韓總裁也知道？”

　　“都沒有，里面那些人的關系網還需要進一步調查。”

　　沐汐輕呼一口氣：“既然這樣，我建議你不要浪費時間去調查，如果你只是想精簡人手把名單上面的名字重新修改一下更快。”

　　程立新抬眸：“為什么？”

　　沐汐苦笑，這位做事雷厲風行的程總監居然問出這種動一根筋就可以想透徹的問題，答案只有兩種，要么就是虛有其表，要么就是真的頭腦簡單。

　　“你這份名單交上去，我敢保證你早上發到人事郵箱，下午下班前你就可以打包走人。”

　　沐汐繼續說道：“人事調動從來就不歸功能中心管轄，連人事部經理在這個方面都沒有多大影響力，你無端端做這種事情是浪費時間精力。”

　　沐汐淡定：“我直說好了，就算韓總裁在人事上也是無能為力。”

　　程立新挑眉：“那誰有這個權力。”

　　沐汐想了想：“董事會吧。我知道你剛上任很想有一番作為，但一開始就在人事上動腦筋實在是......”

　　程立新接話道：“以卵擊石，自取滅亡。”

　　沐汐笑道：“也沒這么嚴重，但肯定是吃力不討好。”

　　漆黑的眸子靜靜地看著沐汐。

　　“玩具經理還沒有當夠，還是韓宇飛許諾給你更大的官職然后可以安穩度日。”

　　沐汐愕然地看著她，她臉色由雪白轉為緋紅。

　　“怎么，我說錯了？”程立新詢問道。

　　沐汐羞怒道：“你要說什么就直接說，不要在這里冷嘲熱諷的。”

　　程立新頓時嚴肅起來：“和我一起參與集團的改革。”

　　“我？”沐汐仿佛聽到了自己中了彩票一樣意外：“整個集團的人都知道我是韓宇飛的人，你這情報真是錯得離譜。”

　　“那你是韓宇飛的人嗎？”

　　沐汐語塞，沒有接話。

　　“你是韓宇飛的人嗎？”程立新繼續追問。

　　沐汐抿著嘴唇，聲音很小但十分堅決：“我不是。”

　　程立新微笑：“很好，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人了。”

　　沐汐抬眸，毅然地看著程立新：“我不是韓宇飛的人，也不會成為你的人，我來這里是工作不是戰隊，你們這些勾心斗角的戲碼我演不過來。”

　　“虛偽。”

　　“什么！”

　　“想保持清高？要想保持清高就不要來這里。“這是一個商業游戲，不是慈善活動，站隊有什么可恥，哪怕是你是為了一己私利去損害別人利益也是可以理解，有能者居之，要是我輸了我也心服口服。最令人不屑的是那些自命清高實則只為明哲保身，一心只想全部好處都拿去的人。”

　　沐汐臉上一抹緋紅，她低頭抿著嘴，低垂大腿兩旁的手不經意地五指收攏握拳，燥熱的情緒在內心燃燒起來：“你說得輕松，我知道你背后有人，你大可以拿著尚方寶劍沖鋒殺敵。”

　　程立新毅然道：“只要你愿意，我也可以成為你背后的人，我手中的劍也能成為你的劍。””

　　沐汐搖搖頭：“你說得很輕巧，可是要實現不是你動動嘴皮子就可以。我不知道你和董事長有什么特殊關系，但我只是一個普通的打工仔，你說的這些沖鋒殺敵我自問無能為力。”

　　程立新反駁道：“哪一個人不是來打工的，但每個人打工的目的不一樣，有些人打工只想領著一份不錯的工資度日，有些人打工是希望盡可能獲得個人提升機會。”

　　“要是前者我可以預言他的職場壽命五年便可以終結，而后者的舞臺只會越來也大，可以選擇的空間也會越來越多。你已經來天箭五年了，你有沒有想過之后要怎么走下去。”

　　“你覺得你這個經理位置能做多久，就算你離開天箭到別的公司去，但是你在位期間管理并沒有真正得到提升，你沒有接觸過巨無霸項目，甚至連第三方自愿也極度貧乏，試問你將要何去何從。”

　　沐汐額頭和后背同時滲出了冷汗，五指收攏微微握緊。

　　程立新冷笑道：“當然啦，就你和韓總裁的關系或許他可以保你一段時間，但是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代價也不是你可以承受的。”

　　沐汐挑眉：“好笑，難道你就可以保我一輩子。”

　　程立新目光堅定地看著她：“我的人我會一輩子守護。”

　　沐汐雙眼微微睜大。

　　“這是一個蛻變的機會，而且這個機會就在眼前，就看你愿不愿意。”

　　沐汐把手中的名冊輕輕地放在臺面上，語氣緩和而平靜：“對不起，我想，你說的這個機會并不是屬于我的機會，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蕭沐汐！”

　　“你還記得第一天我倆站在電梯口時我問你的，你是要做站在我身后的跟班還是要做與我并肩作戰的戰友。怎么，你現在想做小跟班了嗎？”

　　美麗深邃的瞳孔凝視著她，那堅定不移的目光如同激光一樣要看穿她的心底。

　　沐汐略微激動道：“你有什么資格這樣說我。我為了現在這個位置付出了多少你知道嗎？我沒有你們這些人的野心，我只想做好自己的事情，拿著一份對得住良心的工資，你們這些人為什么總是把各種各樣的陰謀詭計用在我的身上，我就是要明哲保身又怎樣，我就是做個小跟班又怎樣，你以為所有人都要像你們一樣把全世界都踩在腳下才開心嗎？”

　　程立新漠然地看著她，黑眸內看不出一絲的情緒變化，良久他輕聲道：“很好，我知道了。”

　　沐汐從程立新辦公室出來的時候，臉上又紅又青，頭頂冒出濃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