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嬤嬤抱著那只小的紫檀木箱子，一路上心事重重，連掃地的小丫頭向她請安都不曾理會。

　　“老夫人。”

　　顧嬤嬤走得極快，竟比平日里要快上許多回到了益春堂。

　　“將鶯鶯送回去了？”

　　“是。這是二姑娘做的香囊，讓老奴帶回來給您。不過...”

　　顧嬤嬤將那只紫檀木的盒子雙手擱在了裴老夫人面前的案幾上，“這紫檀木盒子是二夫人，二姑娘說這是二夫人生前用來裝香囊的。”

　　裴老夫人正準備伸手將盒子里面的香囊取出來看看，一聽這話，不迭收回了手，像是有些忌諱。

　　“她還說了什么？”

　　“多余的話，二姑娘沒說，老奴將送她回去時候，一路上二姑娘也不曾問過什么。”

　　裴老夫人合了合眼，很快又睜開眼，盯著那只紫檀木盒子上的花紋去瞧。

　　“淑慧最喜歡白山茶花，老二便將二房幾乎所有能刻上花紋的東西請人刻上了白山茶花的花紋。”

　　淑慧是二夫人的名。

　　“之前那件事情，除了那位，還有大房的三個人。”

　　“誰也不曾料到那件事竟會被大公子聽了去，大公子心善純澈，一時有些接受不了也是應當的，只是沒想到他差點...”

　　裴老夫人朝顧嬤嬤擺了擺手，“今日見澍兒，已與往日有些不一般，想必心中也記掛著裴家，他長大許多，應當不會再不懂事。我讓他先回去同他母親請安了。”

　　方才裴澍從益春堂出來之后，并未直接去大夫人那里，反而往衛珩的住處走去。

　　他輕叩門許久，卻沒聽見有人招呼或者回應，心下想著衛珩怕是不在，哪里曉得他一轉身，便瞧見衛珩從拐角處走了過來。

　　“裴公子。”

　　直到走近了一些，衛珩才瞧清楚站在自己院門前的是何人。實在是因為他對裴澍的印象還沒有對裴鶯鶯的多，這不長的一截路慢吞吞走過來，他才稍微從腦海里搜刮了一點印象。

　　“不過一年未見，怎么珩弟和鶯鶯都對我生疏許多，可叫人心傷。”

　　衛珩微微一笑，卻沒打算接上裴澍這句玩笑話，反而將重點放在“鶯鶯”這個名字上。

　　“裴公子可要進去坐坐，好久不見了。”

　　“恭敬不如從命。”

　　衛珩心下有些犯嘀咕，明明在衛珩的印象里面，裴澍可是一個翩翩公子哥，如今這般接地氣的模樣確實不像他，難不成，他也和自己一般...

　　見衛珩留在原地不走，裴澍稍稍打量他幾眼，隨后收斂了面上的笑意，詢問他怎么不走了。衛珩道了聲歉，忙將人領進門去。

　　“衛珩這里也只有些粗茶相待，裴公子可莫要嫌棄。”

　　“怎會。”

　　裴澍口中說著不嫌棄，可等衛珩將茶端上來之后，卻是連半個眼神也未曾分過去，衛珩也不惱，反而落落大方地在裴澍對面落座。

　　“聽說珩弟和陸小侯爺走得近，應當是玩得比較好。”

　　京都誰人不知道陸小侯爺是個會玩的主兒，和他一起玩的那些人，不是更為紈绔的世家子弟，就是達官貴族的子嗣。偏生衛珩這個人，不知道是從哪個窮鄉僻壤出來的窮小子，依附著裴府生活，寄人籬下。他若好好讀書考取功名，說不定還能成為京都貴女深閨夢中的情人之一。

　　原來的衛珩確實是一心只讀圣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他的學識自然也是不差的。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他竟然和陸小侯爺走得越來越近，在京中的名聲也不太清白。

　　“慚愧。”

　　“不過這天下都是陛下的，你若日后打算入朝為官，應當要清楚自己該效忠的人是誰。”

　　“衛珩愚鈍，還請裴公子明示。”

　　衛珩裝作惶恐又慌忙的模樣，匆匆起身朝裴澍作揖。裴澍安靜坐在原位，心安理得地受了這一拜。

　　“你在裴府也待了許多年，我早將你看做是半個兄弟才將這些體己話和你說說。陸慶言那廝在京都愈發地猖狂，陛下礙著陸老侯爺的面子沒有多加苛責，可他一直故意擾亂京都秩序，陛下別無他法，就想在陸慶言身邊安插一個暗樁，我覺得這位子正合適你，便同父親引薦了你。”

　　衛珩坐回到原來的位置上，低著頭細細思量，半晌沒有說話。裴澍也不著急，左右他今天就是為著這件事而來，若是這件事辦得穩妥了，父親說陛下便授意自己不用參加科舉便可直接入朝為官。

　　衛珩心里想的卻是旁的事情，他還不是衛珩的時候，便已經知曉了陸慶言的真實身份，這件事情只有自己查到了，現如今齊楨此舉，倒像是隱隱知道了什么東西。

　　“我心昭昭！此事必定會幫裴公子辦好，還請裴公子日后多在裴大人面前多多提攜。”

　　“珩弟真是爽快人！”

　　裴澍已經做好了衛珩會猶豫或者拒絕的打算，畢竟暗樁不是人人都能當的，若是一不小心被發現或者察覺，只有死路一條，衛珩會答應他是想過的，他沒想到的是衛珩會答應地這么迅速，倒是讓他有些出乎意料。出于謹慎，裴澍還是再次詢問了下。

　　“珩弟當真想清楚了？”

　　“在陸慶言身邊實在沒什么前途，若是為陛下做事，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衛珩面不改色地說出了這番話，心里卻恨不得將齊楨千刀萬剮，如此也不足以解他心頭之恨。

　　“你能想的這般透徹，也是個明白人。我還有旁的事要忙，就先不打擾你了。”

　　“對了裴公子，消息該如何傳遞？”

　　裴澍正準備伸手拍下衛珩的肩膀，卻見他穿得衣裳洗得有些發白，心里嫌棄得很，便迅速收回了手。

　　“這你不必擔心，若是需要你提供什么信息，自會有人聯系你。”

　　像是擔心衛珩過一會兒就后悔，裴澍匆匆朝衛珩告辭后便離開了。衛珩盯著裴澍離開的背影瞧了一會兒，忽而嗤笑了聲，暗道他是個草包。

　　“江春，你去陸小侯爺府中，將剛才的對話一字不漏地轉述給他。”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