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濤氣度清雅,身上還帶著些許的華貴,一看就是平常百姓。眾書生也愿意與他交談,蕭景濤打量他們的行頭,問道:“你們都是哪個書院的學子?”
“是方平書院,”王相道,“兄臺看著不像本地人,也是來看榜?”
蕭景濤笑:“狀元郎果然聰穎,在下并非當地人,只是途經此處,恰逢遇上張榜日,就來湊熱鬧,瞻仰一下狀元郎的風采!”
王相笑呵呵,謙虛打趣說:“不過是考中了舉人,算不上狀元郎,只有通過殿試皇上欽點的第一名才叫狀元郎,兄臺應當叫我解元,莫要再取笑我了!”
蕭景濤滿意地點頭,將王相的模樣記在心里,視線瞟過他手的時候,看見他的手里抓著一包東西。
“敢問王兄,這是……”蕭景濤問。
王相看了看他手指的地方,哦了一聲,回答說:“是桃花餅。”
他把紙包打開,里面是三塊桃花狀的糕點,粉紅得像極了三月的桃花:“是鄉親特意做的特產,兄臺請嘗!”
蕭景濤這次隨皇上來就是體察各地民情民風,見王相說是特產,便就沒有推辭:“多謝王兄。”只吃一小口,桃花的香氣便在口鼻間彌漫。
蕭景濤稱奇:“這是桃花做的糕?”
“是桃花餅,”王相笑,“實不相瞞,我家住在不遠的十里鄉,來縣城已有兩日了,沒吃完,承蒙兄臺不嫌棄!”
“哪里的話,味道很好,在下還從未吃過這樣好吃的糕點!”蕭景濤稱贊,“你的鄉親應該外出營商,定能賺大錢!”蕭景濤看該做的事已經做完,拱手告辭,“那在下就不打擾王解元,今后有緣再見,祝王解元日后金榜題名!”
“謝君吉言!”
蕭景濤轉身,王相身后,有人發出一聲驚奇。
“咦?這個人好像大盛最年輕的狀元郎,我在太守那看過他的畫像,好像是叫蕭景濤!”
“什么?”
“蕭景濤,十六歲中狀元,十八歲就任戶部尚書了,我爹還叫我向他學習,用功讀書呢!”
王相聽在耳朵里,隨口道:“戶部尚書怎么會來我們這種地方?再說他要是真來了,你爹還不告訴你,你家和太守大人不是走得親近嗎?”
說話那人愣住了,想了想,點頭說:“也是,我爹都不知道京城有大官來平州了,可能是我看錯了吧!”
根據以往的傳統,在鄉試中奪得頭籌的解元會被官府拿轎子抬回故里,馬匹和鑼鼓開路,一行人喜慶歡送,熱鬧得很!
十里鄉的人還沒看見隊伍就聽見劈里啪啦的鞭炮聲從遠至近。所有人都好奇的圍到村口,等了好一兒才等來了榮歸故里的王相。
此時的王相昂首挺胸,得意極了,身上的衣服雖然破舊,但好歹是方平書院的衣服,還是先出了些許氣派。村長趕緊差人去告訴王老爹,大家都高興壞了,籌備著鄉里給王相半個慶功宴!
陸桃桃知道了這個消息格外高興,對著王老爹說:“大伯,這下阿相就不用死了!”
“呸呸呸,說什么死不死的,這么不吉利!”村長趕緊在她嘴上拍三下,忙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然后告訴陸桃桃說,“現在王相是我們平州的王解元,是可以去州府任官的人,你可不能沒禮貌,知道了嗎?”
陸桃桃從未見過村長有這么嚴肅的時候,立馬嚇得趕緊點頭。
王相跟鄉親們一一拜訪,一套繁瑣有熱鬧的流程過后,回到自己家,看見這開裂的墻壁和破破爛爛的床榻,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這豈是一介解元該住的屋?”王相自嘲,冷笑三聲,搖頭嘆罷,剛轉身,卻看見房門外一個機靈的小腦袋探首探尾。
“阿相?”是陸桃桃。
王相不悅:“怎么是你?”
“剛才人太多了沒能見到你,阿相,恭喜你!”
陸桃桃由衷地恭賀,但王相很不開心:“這有什么好恭喜的,我的才學得中解元情理之中!”
陸桃桃笑:“是是是,阿相最厲害了!之前你沒回來的時候我和大伯都擔心你會尋死,看來現在是不用了。”
王相立馬露出兇相:“尋死?今天我大好的日子你咒我死?”
“我沒有,你不尋死我很開心呢!”陸桃桃懵懂地說,但忽然意識到這話不對,趕緊拍嘴,“呸呸呸,對不起阿相,我不該說死這個字,我不會說話,你別在意,我就是為你高興!”
王相不屑地哼她一聲:“是為我高興還是為你自己?怎么,可以嫁給解元,你和你那個娘高興壞了?”
“當然高興了!”陸桃桃沒聽出他話里諷刺的意思,“阿娘還要我來問你的安排,要是之后沒什么大事,就找個日子成親。”
哐當一下!
王相把木頭桌子掀翻在地,桌上蠟燭和石硯臺嘰里咕嚕滾了好遠。
陸桃桃嚇到了,直直看著硯臺說不出話,身前,王相說:“成親?你一個種田女要跟解元成親?”
“阿相?”
“別這樣叫我!陸桃桃,我忍你很久了,你癡心妄想,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以為家里長輩互相認識這輩子你就可以吃定我了?我告訴你,做你的春秋大夢!我王相,王解元,絕不會娶一個農女,登不上臺面,又下不了廚房,你要是去了京城就只有給別人做下人的份,為奴為婢,以為可以成為幾品大員的夫人了?”
“你看看你這樣子,配和我在一起嗎?你配嗎?”
王相把內心的所有鄙視都寫在了臉上:“你也不想想,你一個成天在地里的女人配不配和官老爺在一起,我今后一定是要當大官的,現在是解元,今后就是狀元!你看看那些狀元入朝為官的人,誰的夫人不是名門之后,千金小姐?誰的夫人不是知書達理?而你只會種地?我娶你干什么?我要是娶你,今后還不被笑話死?”
王相又說:“像你這種成天跟雞鴨牛豬水稻麥子糞打交道的女人就只配和土叫花子在一起,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