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1年
在冰封后的第二十年,安路被成功喚醒,并完成了腫瘤的摘除。
人類的科技水平飛速發展。此時的冷凍人技術和腫瘤的治療都已經取得了巨大成績,比安路預計的時間還要早。
她的記憶和容顏都被定格在38歲,停留在2021年,現在的世界已經如同夢里那般精彩。雖有些不適應,但因為之前在夢中的那些經歷,如今再見也不會覺得太驚奇。
安路找到了莫辭,可令她驚詫的是,莫辭并非她夢里那樣光鮮和成功,似乎也沒有什么目標和成就。
若不是樣貌一般無二,她都懷疑眼前這個人是個假的兒子。而且她能清楚的感覺到莫辭對她的疏遠和敵意。
安路有些慌張,她不知道這樣的偏差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這中間又是發生了什么變故。
為什么眼前的世界跟夢中的明明一樣,卻又不一樣?為什么夢里的兒子面對他的照片飽含深情,而眼前的兒子對著真實的她卻麻木而疏離?
安路表現出來的失望,落在莫辭眼里卻是“嫌棄”。莫辭敏感的察覺到母親眼里流露出來的這種猶疑不定的情緒。
“怎么?我現在的樣子讓母親失望了嗎?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缺席,還有什么資格對著我的人生指手畫腳?”莫辭憤恨的想著,竟有種報復的快感。
一個母親對待孩子的時候總是最寬容的。很快,安路就接受了這個現實,適應了這種改變。
她想:不管怎么說,自己還活著,還能與兒子在一起,那就好。兒子即便現在過得不如意,也沒有關系,作為母親她一定可以幫到他。
但她想不到的是,莫辭已經長大了。已經不再需要她的幫助。缺失的那段時間,再也回不來了。
就這樣38歲的安路和33歲的莫辭就像兩個不太相熟的親戚一樣,尷尬又別扭的重新生活在一起。
安路以為慢慢適應了就好了,血濃于水,他和兒子修復關系,也只是時間問題。
莫辭卻有些討厭這樣的打擾和闖入。他曾經也想象過母親被喚醒后的情形。想過再給她安排個住處,可面對母親期待的眼神,他又有點不太忍心。
兩個人各懷心思,小心翼翼的維護這段不太牢固的關系。對于各自的習慣和不適應,互相隱忍著,希望隨著時間的流逝,一切都能好起來。
有一天,莫辭帶了個女人回來。他們之間搖搖欲墜的平衡終于被打破了。
安路把自己關在臥室里,蒙上被子也擋不住墻那邊女孩放浪的叫喊和污言穢語。這一刻她突然體會到自己的出現是多么的可笑和不合時宜。
后來她出來上廁所。看到衣著暴露的女孩正坐在客廳里抽煙。
安路明白孩子的事兒不能干涉太多的道理,但出于對兒子的關心,還是忍不住帶著目的上前“閑聊”了幾句。
女孩熄滅了煙,表現的也還算有禮貌。回答了安路的問題,安路繼續躲進自己的房間。
等女孩走后,安路等在客廳,想和莫辭說說她打算搬出去住。她覺得這樣如履薄冰的相處模式兩個人都很辛苦,對于修復關系也無益。倒不如給彼此一些空間和時間。
不一會兒莫辭就回來了。臉上的表情就跟他身上帶回來的空氣一樣冷颼颼的。
面對這樣的莫辭,安路心里一緊,竟有些害怕。
不等她說話莫辭先開了口,話里帶著濃濃的火藥味兒:“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這么關心別人的事情?”
“你帶回來的姑娘,我總得跟人家說句話吧?”安路竟然有些心虛。
“我帶回來的姑娘多了去了。以后你都要打聽個遍嗎?”莫辭突然發現,用這樣諷刺的口氣跟她說話心里才能痛快。
安路好像自動屏蔽掉了他語言中的攻擊性,耐心的如同那年給他講故事時候的樣子:“媽知道你長大了,有自己的生活。媽媽希望你能早點安定下來。找個好姑娘,我也就放心了。”
這樣的媽媽,撥動了莫辭心中最柔軟的那根弦,他心里一陣發酸,有流淚的沖動。但是這股沖動卻被另一種力量瞬間吞沒:“呵呵。有意思。您不是一直很放心嗎?怎么我都快長成您的同齡人了,您又突然不放心了?”
這一回,安路被噎的說不出話,她不知道如何跟眼前的兒子解釋當年的事情。已經發生的事情,好像也沒得解釋。以一個荒誕的夢作為自己偷生的理由,怎么說都像是借口。
此刻安路終于可以確定,關于那件事,兒子是恨她的。
也許正是因為這股恨意,改變了莫辭的命運。想到這種可能,安路痛苦的五內俱焚,早知道會變成這樣,她寧可那個時候就死去。
可天下哪有什么“早知如此”的假設。人生就如同一程從出生到死亡的單行列車,本就沒有什么回頭路可以走。改變了軌跡也就改變了風景,改變了終點。
她甚至懷疑之前那些夢也不過是她的幻像,是她自己潛意識里求生的本能。這些都已經無從解釋。她能面對的只有現實。
而莫辭也意識到自己脫口而出的話,狠狠的刺傷了母親,但他也并不想因此而道歉。一句話算什么?在他心里這是媽媽欠他的!
就這樣安路找到了新的住處,與他的兒子莫辭在互不傷害的距離里各自安好。
就像天底下千千萬萬的父母和子女。活著活著中間就生出了一道墻,變得客氣而疏離,父母不敢隨意打擾孩子的生活,子女也不愿意將自己的喜怒哀樂與父母分享。
明明彼此都有牽掛,卻連一個電話都撥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