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雙卿偷偷往上首撇了一眼，立馬嚇得收回了目光。上方老太君神色不變，笑呵呵地聽著兒孫們交談，只是在聽到溫泉山莊時眼神不可避免的閃了閃。大夫人和韓菲菲就神色外露許多，兩人果然不愧是母女，俱是臉色猙獰，眼神冷冽，看向禎郡王和韓四公子的目光簡直像要吃人。

　　池雙卿臉上閃過疑惑，大夫人作為繼室且禎郡王又天不假年，對她和她的兒女根本沒有威脅，她何必做出一副兇狠惡煞的模樣來，難道禎郡王和大夫人之間還有其他仇怨？

　　這道猜測在腦子里一閃而過，還沒想出頭緒，就聽韓國公開口了。韓國公神色間恢復了往常的威嚴，看向禎郡王的目光帶著明顯的冷淡，“去不去都隨你，只是圣上關心你的身體，別讓國公府難做！”

　　“國公爺覺得難做，那我搬回郡王府吧。”禎郡王隨意道，是真的很隨意，但堂上幾人表情瞬時變得難看起來。

　　老太君故作生氣地瞪了韓國公一眼，繼而對禎郡王溫聲道：“別聽你父親胡說，他是關心你呢，只是這么大的人了還不知道怎么關心別人，說出去都丟人。你身子不好，在國公府我們還能照看著些，去了郡王府，只有這些伺候的奴才，我們怎么放得下心！”

　　韓國公也反應過來，尷尬的咳了一聲，“父母在不分家，我和你祖母尚在，你去郡王府住是何道理？以后這話別再說了，免得傷了長輩的心。”

　　禎郡王嘴角勾起一抹譏諷，不答不應。

　　大夫人見他這淡然又從容不迫的模樣，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手中繡帕揉作一團。韓二公子注意到母親的動作，伸手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張開口無聲喊了聲，“母親。”

　　大夫人猛然回神，揪著帕子的動作慢慢放松，牽強的扯起一抹笑來，目光從下方以一人之力將整個國公府氣氛帶向凝滯的禎郡王臉上瞥過，壓住心口憋悶，故作羞赧地笑道：“老太君說的是，媳婦跟著國公爺二十幾年，就見著他關心老太君和大郎你們了。我這個身邊人都還沒這個待遇呢，老太君你可得說說國公爺，不然媳婦可要不依了！”

　　“好好好，老大，聽見了沒，還不快關心關心你媳婦！”老太君看著韓國公打趣道，有她開口了，其他人也跟著起哄，片刻便將禎郡王說要回郡王府的話掩了過去。

　　韓國公順勢看向身側的大夫人，見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嫵媚誘人，心下一動，才想起他似乎已經很久沒有與她好好說過話了，那今晚就去她房中歇息吧，韓國公暗想道。

　　不過這么一打岔，眾人神色都好看了幾分，連兩旁伺候的丫鬟俱是松了口氣。

　　池雙卿悄悄將目光落在禎郡王身上，只見他垂著眼沉默地讓梓安推著入座，好似也將剛才說要搬去郡王府的話忘了。

　　室內再次恢復熱鬧，老太君可能也怕了大孫子冷場的功夫，連忙吩咐嬤嬤上膳，丫鬟們魚貫而入，伺候著眾人凈手。

　　明亮的燭光跳動兩下，在老太君眼下打上一道陰影。池雙卿嘴里嚼著八寶鴨，漫不經心的神情在觸及到老太君臉上飛快閃過一絲陰沉時咻然一變。她眨了眨眼，再看過去時，老太君已然是一副慈祥和善的模樣，“嗯？難道是自己看錯了？”

　　“唔...咳...”想得太出神，一塊八寶鴨還沒嚼碎她就下意識往下咽，等反應過來時已經卡在她喉嚨里上不去下不來，哽得她伸長了脖子直翻白眼。

　　捂著胸口重重地錘了兩下，硬生生將這塊八寶鴨吞了下去，嗓子眼哽得一陣脹痛。池雙卿滿臉痛苦地皺著眉，她想她以后再也不想吃八寶鴨了，難受地喝了一口冬瓜湯潤喉，訕訕地放下筷子。

　　韓昭昭注意到她的動作，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小聲問：“表妹今天怎么吃得這么少？”

　　池雙卿：“......”她能說她被一口八寶鴨哽得胃管子疼么！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有禎郡王在，今日用膳時安靜的可怕，眾人秉持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池雙卿也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側過頭靠近韓昭昭尷尬解釋道：“我來時用了點心，不是很餓。”

　　對面突然傳來一聲輕笑，池雙卿順聲看去，隨即臉上飛快染上一抹潮紅，他不會看見了吧？啊啊啊啊，千萬不要啊！

　　禎郡王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這邊，他沒有用膳，只手上端著一盞熱茶，百無聊賴地波動著茶蓋。他臉上面無表情，但池雙卿就知道他一定是看見了！

　　沒臉見人了.......

　　池雙卿絕望的捂著臉，腦子里激烈的圍繞旋轉著四個大字，他看見了！看見了！見了！了！她不要面子的嗎......

　　禎郡王眼底閃過笑意，從她那不停變幻的神色他也能猜出她心底的想法，果然還是小姑娘.......一整晚偷看這個偷看那個，他們倒成了她用膳前的開胃菜了。

　　不過那么大一塊八寶鴨，也不知有沒有傷到嗓子，他記得去年宮中好像賞了一盒野蜂王蜜下來，回去就讓梓安找找......

　　老太君慢條斯理地放下筷子，注意到了下方明顯出神的禎郡王，清了清嗓子，溫和問道：“大郎今年留在府中過年，不如今年的宮宴也一起去吧？”

　　往年這時候，禎郡王已經去了溫泉莊子，除夕也是在莊子上過。今年突然留在府里，雖然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但對老太君來說，卻是喜大于驚。

　　作為勛貴之家，最恐懼的不是被人非議說道，反而是沉寂無聲。若是到了別人提也不愿意提的時候，那只能證明沒了價值。

　　韓國公府已經很久沒接過宮中除夕時的賞賜了，外面誰不嘲笑他們國公府失了圣心。不然二皇子、齊國公府和冠軍侯府怎敢如此欺辱慢待他們！

　　禎郡王不知是在出神還是有意沒聽見老太君的話，他一手撐著下頜，沒作回應。老太君笑著看了眼梓安，將剛才的話重新問了一遍。

　　梓安低頭輕聲在禎郡王耳邊說了一句，禎郡王像是才回過神，隨手將茶杯遞給梓安，接過丫鬟遞上來的錦帕擦拭雙手，淡淡道：“不想去！”

　　池雙卿明顯看到老太君愣了一下，轉瞬她勉強笑道：“你大妹妹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