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拾沒有回答,微微抬起腦袋,枕在下方的胳膊緩緩抽出,握住了濯塵的劍柄。
呼~吸~呼~吸~
眨眼間,濯塵被甩了出去,直奔那人面門而去。
“噌!”
濯塵碰上了一把鐵劍,夏又晴往后一撤,眼前的景象突然變了。
黑夜,山坡,旁邊是幽靜的樹林。
陸拾低著頭,眉頭緊縮,似乎也無法接受又回到這山頭的事情。
“麻煩。”他看了下自己的衣服,用力拍打了身側,但有幾個草葉實在弄不下來,眉頭就更緊了。
夏又晴突然明白了陸拾無法接受的到底是什么。
遠方劍影飛來,上面是熟悉的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弟子,審視的目光在陸拾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沒瘋的話就快點回去。”
陸拾點頭,走到樹邊,拔出已經裝作普通劍的濯塵,想想還是沒放進自己的空間,只背在身后,往回走。
打開門,屋內是呼呼大睡的人。
陸拾抽出濯塵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月光從劍身反射,帶上湛藍的光,打在那人的臉上。
“你干嘛?!”
“……”
陸拾不回答,手上用力,卻死活壓不下去,深吸一口氣,“這是最快的辦法。”
最快證明他們是不是還在夢境的方法。
“……那你咬自己啊!”
陸拾差點被氣笑了,“看我疼不疼?”
“不,看我疼不疼!”沒等陸拾說話,夏又晴接著說,“不管怎么說,我們兩個都在一起不是嗎?造夢的人知道你咬自己會痛,但肯定不知道你疼我也會疼。”
這是一個修仙界的常識,為了夢境更加的真實,造夢者一般都會根據自己的認知構造夢境,也就是說夢境里發生的事都是造夢者知道的事。
沒有人知道陸拾和夏又晴的契約不是主仆契,而是同生契。
陸拾收回濯塵,“那你為什么不打自己?”
“我傻啊,我打自己?”
“……”
至少他是確定了和自己說話的人確定是夏又晴無疑了。
想著,他拖著濯塵轉身,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高高舉起,劈在了地上。
地面崩裂,隨之而來是一陣突如其來的劇痛,疼的陸拾額頭青筋暴起。
里面的夏又晴也沒好到哪去,“你劈我干嘛?不疼啊?!”
“至少不傻。”
說完,陸拾就裹緊衣服,躺了下去,而后舌尖突然一陣酸麻。
他想了想,擰著自己胳膊上的肉順時針扭了起來,然后額頭又是一陣劇痛。
月亮帶著夜色,及屋內時不時的悶哼聲遠去。
床上的人坐起身,伸長胳膊舒展了下身體,想起昨晚好像有個人住進來了。
他轉身看去,一把湛藍色的長劍彎成一個半圓插在地上,旁邊的陸拾鼻青臉腫地坐在那。
“……早?”
“早。”
他又深深看了陸拾兩眼,“小伙子可真會玩,不過這里,晚上還是多休息休息比較好。”
“好。”
聽著這幾乎從牙縫中擠出的話,床上的人抖了抖肩,拿起靠在墻邊的背簍和錘子就出了門。
陸拾長吸一口氣,拔出濯塵,腰間張力終于消失。
他長長舒了口氣,一晚上沒聽見的聲音終于在耳邊出現,“你不疼啊?”
“……”陸拾站起身,長舒一口氣,“早就疼過了。”
“那你不早說?我不白疼了!”
“……”
陸拾突然看了過來,眼睛眨也不眨。
夏又晴下意識縮了縮脖子,但想到現在他根本傷不到自己,底氣又足了起來,“你看我干嘛?”
陸拾扭過頭,伸手拿起地上的背簍,眨巴了好幾下眼,“看誰家能養出這種傻子。”
“傻子說誰呢?”
“說——”陸拾止住話頭,拉開門往外走。
夏又晴跟了出去,抬頭看還是晴朗的天,但整個山脈卻像是被太陽遺忘了一樣,陰沉沉的。
人已經開始陸陸續續往外走,背著背簍,拎著錘子,幾乎和石頭融為一體。
而后,就是齊刷刷幾十雙眼睛看了過來,干凈過分的陸拾和他們實在是不一樣。
“新人。”
不知從那個角落傳來的一聲嗤笑,像是一個信號,那些目光又相繼收了回去。
夏又晴剛想說話,左側方突然傳來一聲刺耳的尖叫。
轉身看去,一人跪坐在地,背簍和錘子已經滾落在地。
血色從他裂開的眼角流出,眼睛瞪的老大,嘴巴長得老大,尖叫被堵在了喉嚨里。
像是被分裂了一樣,他一手掐著脖子,一手卻拼命請往胸口探去。
終于,他拿到了那個東西,幾乎是丟進了最重,呼吸漸漸平緩下來。
整個過程中,除了夏又晴兩人,根本沒人關注他,像是這種事對他們來說習以為常。
“你怎么不救救他?”
夏又晴哼了聲沒答話,神情卻認真了不少。
在她的神識覆蓋中,有一團黑氣從那人的腹部爆發,馬上就要淹沒那人的時候,卻被他丟進嘴的時候,給壓住了。
那團黑氣,似乎和魔氣同根同源,但又不一樣。
至少,在夏又晴這兩百年的修仙時間中,還沒聽說過有什么東西可以壓住魔氣的。
但看到陸拾那樣子,她又實在不服氣,叉腰反駁,“你怎么不出劍?”
陸拾跳下巖石,拂去衣角上的灰塵,“一個人而已。”眉眼淡淡。
“切,說的跟你不是人一樣。”
陸拾腳步一頓,“要是我真不是呢?”
“也是,你要是個人,就不會欺負我這么一個小仙女了。”
“……我是不是人不知道,但你是真的不要臉。”
說完這句,陸拾也不管腦海里那聲憤怒的“哼”聲,向著昨天分給自己的那塊地方走了過去。
濯塵裹得嚴嚴實實,慢悠悠跟在他后面。
和那些埋頭苦干的人不同,陸拾落腳很小心,雖然低著頭,但一直沒彎腰,看樣子也沒了再拿她劈石頭的想法。
有幾個人從他面前路過的時候,很是不屑的看了眼,也就走開了。
等到顧姝數到陸拾把第十塊驗靈石連帶著澄石一塊收進玉佩,太陽也終于跑到了西邊。
陸拾拿起地上剩下的兩塊驗靈石,想了想,手一翻,幾塊品質看起來就不怎么樣的下品靈石出現在掌心。
一股腦全丟進背簍,陸拾就拎著錘子,走到躺在石頭上的濯塵旁邊,“走了。”
濯塵晃悠悠爬起來,頓了下,而后跳進了背簍里。
肩上一沉,陸拾皺眉,“臟不臟?”
“不包了布嗎?”
“不是布還是你嗎?”
“……沒事,你不尊老,我得愛幼!”
陸拾不答話了,暖黃的夕陽似乎沖淡了眉眼間的寒霜,挺直了背往外走著。
但他首先不是去了交靈石的地方,而是找到了早上那個差點要沒了的人。
吃完那個東西,那人看起來像是沒什么大礙,但背簍里零星幾顆靈石,證明著他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么健康。
面前落下一片陰影,那人抬頭看去,兩三顆靈石在修長白皙的指尖轉動。
“兩顆下品靈石,告訴我,藥在哪里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