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不舒服的羽子在一個小時后,被一輛汽車接走,不同的是,她被要求坐在后排的被隔離開的角落,全部車窗拉上了黑色的窗簾,羽子絲毫看不到外面,果然這個侵華日軍的司令官的住處是連羽子這個日方特工也不能知曉的秘密。
目的地是一處格外奢華的四層洋樓,羽子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經過了嚴格的搜身后,一個約莫五十幾歲的日本婦女把她引領到了內室,長長的回廊里,她在前面走著,著和服的背影像極了母親的樣子,“阿姨…”羽子忍不住叫了一聲,那婦人回過頭看著羽子,笑容里滿是親切和慈祥?!皠e怕!畑先生很溫和的。”
“畑先生,秋田小姐到了?!边@位婦人溫和的日語格外好聽,說完這句話,便極為恭敬地退了出去。
羽子恭敬的行了禮便有些無所適從了,再加上身上的傷和不舒服,便怔怔地站在那里。
“聽說秋田小姐是特高科最優秀的女間諜,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钡故亲谟鹱忧懊娴漠x俊六先開腔了。
“先生謬贊了。”羽子抬頭,看到了這個男人,和她想象中軍人的威嚴高大很不一樣,這個侵華日軍的總司令官,殺人不眨眼的戰爭魔頭。看上去既矮小又瘦弱不堪,說話夾雜著偶爾的咳嗽,像是個癮君子。
聽說是在日俄戰爭時,他肺部受過重傷,因為病痛折磨,所以變得羸弱無比。
“過來吧,往我跟前坐一坐。”他沙啞的聲音平靜地命令到。但這沙啞平靜的聲音背后,羽子聽出來了無限的殺氣和不容侵犯的威嚴。
羽子恭敬地前進,跪坐在他對面的小塌上,他的手伸了過來,羽子便觸電般的縮了回去,畑俊六愣了一下。羽子趕忙說,我唱歌給您聽吧。
雖然沒有了三弦琴的伴奏,鼻子還是婉轉動聽的,唱出了他熟悉的那些和歌。
“春日郊野/來摘嫩草之人/落櫻繽紛/不知前路/吾心非汝心/所感兩相異/日暮歸途窮/欲告亦無力??!贝蟾攀侨漳和靖F的歌詞讓知曉戰爭一定失敗的畑俊六倍感傷神,他不想聽如此不吉利的歌聲。
“換一首吧!”他打斷了羽子?!帮L起了/身似浮塵人渺渺/人渺渺?/休問歸處/有誰知曉?/綿綿無止境/甘為汝摘花/時變亦無關/任時花怒放?”但羽子隨口唱來的又是一首不討喜的歌。是啊,歸處何在,有誰知曉?
這次畑俊六沒有打斷羽子的歌聲,只是陷入了他的沉思。一曲家鄉的小調,竟讓兩人都淚流滿面,“身似浮塵人渺渺”,羽子的身不由己,畑俊六的殘暴和殺人如麻,想必也有心虛和驚恐的時候,戰場上最后的掙扎和回光返照之后,他的歸期又會何在呢?
那位和善的婦人端來了清酒、洗干凈的生魚和銀光閃閃的小刀,畑俊六喜食生魚片,幾杯酒下肚,羽子拿起小刀來給他們切割好了生魚片,當她像一年前一樣,把細嫩的生魚肉吃進嘴里,生肉特有的紋理和魚腥味,讓羽子忍不住的惡心,但她還是皺著眉頭忍著咽了下去。和黎以楓相處的一年多,她已經徹底變了,似乎連胃也變成了中國的。
畑俊六也覺得羽子和她想象中很不一樣,他原先以為這個能力很強的特高課第一女間諜,應該是像上海灘上的交際花一樣熱情奔放,八面玲瓏??裳矍暗倪@個秋田羽子卻拘謹怯懦,非但不熱情開放,反而連一句主動的話都不敢講,倒是很像中國的大家閨秀。這讓他想起了遠在家鄉的妻子和女兒,他們也是像羽子這樣的美麗沉靜。
他就這么看著羽子也沒有主動說什么,兩人就這么沉默著吃完了眼前的生魚片。
“畑先生,您能準許我回日本嗎?我已經離開家4年了。”羽子問道,她知道希望渺茫,但也不想放棄這個機會。
果然,畑俊六放下了筷子,一邊用毛巾擦拭自己的手,一邊慢條斯理地說,“你是帝國之花,是帝國的戰士,效忠天皇是我們的職責,如果大家都像你一樣只想著回家,那有談何效忠天皇陛下呢?”他的話很平靜,但平靜中帶著不可質疑不可否定的語調。
他擦干了雙手靠近了羽子,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目光不像是看一個人,而像是在鑒賞著一個物品,雙手也忍不住在羽子錦緞的衣服上摩挲,從玲瓏的腰肢到胸部,然后一把摟住了羽子的右肩,華服下的傷口撕心裂肺的疼,羽子的表情痛苦又無奈。他的手繼續挪上了羽子的發髻,把她的鈴蘭發簪拔了下來,羽子的秀發如瀑布般傾瀉了下來。
青春和美麗的氣息讓畑俊六覺得震撼,但他也看到了羽子臉上的抗拒和痛苦的表情。
他停下了手,不是因為憐香惜玉,更多的是相比之下對自己瘦弱身體的自卑,和青春光芒之下的相形見絀。
“這個發簪不錯,能送給我嗎?”他故作溫和地問。
羽子不語,只是點點頭。
他今夜確實很想有一個女子,但他想要的是那種主動、熱情,奔放,活力又美艷的,能調動起暮年內心深處的不甘的情欲。
可羽子卻不是這樣的女子。和她相處起來只會想到日暮途窮的傷感,和對未來無限的惆悵。
“你走吧,我要找你時再讓松山去叫你?!碑x俊六把他的手離開了羽子的身體。
剛才還因為他的進犯而不知所措的羽子,這一秒像是得了特赦似的,立刻恭敬地欠身行禮退了出去。
天色剛剛擦黑,數顆明亮的星子伴著月牙兒閃著,匆匆的羽子,還要在換裝之后還要趕往愛林登公寓,她拖著疲憊疼痛又很不舒服的身體去見方嫂,去見心上人,去親自來結束這段故事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