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林登公寓前的銀杏樹黃了又綠,綠了又黃,幾年光景就這樣在濃綠金黃里走過,黎以楓每天都會來看它們,他看的不是葉子,每一片葉子都是他和思羽曾經相愛歲月的見證和紀念。
今年的秋風又起,銀杏又黃,桂花香濃。剛剛結束了內戰的國家百廢待興。
戰爭終于結束了,這不正是他盼了十多年的美好歲月嗎?但是沒有了羽子,讓他也覺得再美好的時光也滿是哀愁。
結束了他秘密進行的情報工作,走上了簡單的工作崗位,朱文也結束了軍隊的生活,專業到公安局工作,以前是打鬼子,現在是保衛人民群眾的安全,蘇梅也從一個勇敢有信仰的革命者變成了一個穿著列寧裝的女干部,而且在年前和朱文喜結連理,所有的一切都變得美好起來,只是這些美好中再也沒有了思羽。
市政府家屬樓內。樓道水房里,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子正在陽光下哼著小曲洗衣服。
“哎呀,黎太太,怎么能讓您洗衣服呢。您放著,我來,我來。”一位年長者的女傭走進來,不好意思地說。
“阿姐,現在是新社會了,不要叫太太,我們都是革命同志,只不過分工有別,我們工作忙顧不上,才請請您來幫忙的,都是一樣位國家建設和革命服務,沒有什么舊社會的太太老爺的?!闭f話的這位年輕漂亮的女子是黎以楓新婚不久的新妻子。全世界的男人都有一個通病,揣著深情的人設只在心里心心念念,把思羽放在了心底心上,但現實生活中,有心沒心也都不妨礙他結婚再娶。
這位新娶的妻子也算是故人,初到上海時,租住在他家的樓上,是哪位房東太太的女兒,叫婉華的。那時候還在讀中學的小姑娘也長大成人,剛剛做了母親??此咧鑳涸诿β档臉幼?,便知道生活對她而言寧靜美好。
“太太啊,今天晚上先生回來吃飯嗎?”女傭問到。
“阿姐,你這稱呼是改不了了啊。”婉華笑著說,“他今天不回來,說是明年全國高校要整個院系調整,他去跟分管教育的市長領導們開會討論。有的忙了。”
“噢,那我晚飯少燒一些?!迸畟蜃唛_了,婉華端著水盆去樓下晾曬嬰兒和黎以楓的衣物。
就在這時,她看到了一個她不太喜歡的人,蘇梅。就只因為她長著一張和丈夫前妻一模一樣的臉。
“蘇梅姐…哦…你,來了…”婉華停下了手里的活,生硬地打招呼。
“嗯,我婆婆,哦,也就是朱文的媽媽,她從老家給我們捎來了一些梅干菜和桂花醬,朱文說讓給你們送些來。”蘇梅看出了對方的不自然,看著妹妹的丈夫新娶的妻子,就不由地想到了自己可憐的妹妹葬身長江。她迅速把兩個裝滿梅干菜和桂花醬的玻璃罐子遞給對方,便逃也似的離開了,因為她的淚水已經忍不住地掉了下來。
低著頭迅速走路,但走在大門口,卻和黎以楓撞了個滿懷?!皩Σ黄?,對不起…”兩人一起道歉,抬頭看到彼此,淚流滿面的蘇梅更覺得尷尬,“蘇梅,你這是怎么了?進去喝口水,坐一會吧?”黎關切地問。
“沒,沒有,我只是風沙迷了眼睛,我要走了,再見。”她邊說,便步履匆匆地離開了。
黎以楓回到家,晚飯都已經擺上桌了,熱騰騰的飯菜混合著嬰兒的乳香味,溫暖了這晚秋時節的涼意。
“不是說不回來吃飯了嗎?”婉華看到丈夫的歸來,溫柔地問。
“噢,會議臨時延期了。剛才蘇梅來過?怎么了,她是哭著離開的?!眴柾赀@句,大家都沉默了,又有誰會不知道蘇梅為什么難過落淚呢。
婉華不悅地盯著蘇梅送來桂花醬和梅干菜,心里更別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