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頭疼。
丹宣走到書閣三層的走廊上,抬手揉著眉心,扭頭對那發(fā)胖的橘貓喊道:
“牧小喵啊,來喝茶。”
“來咯!”
牧小喵歡快應了聲,然后往下一跳,迅速奔入書閣,兩三節(jié)兩三節(jié)地跳了上去。
他邁著貓步,緩緩走到高椅前往上一跳,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刈媲皠偤糜幸槐瓱岵杷蛠恚瑫r間拿捏得剛剛好。
他伸出爪子,感受了下溫度,然后直接端起,抿了一小口,又緩緩放回去,回味一番道:
“清心茶,還是那種感覺。”
然后,他又快速端起,抿了一口,這下沒放回去了,他瞧了瞧中央凌亂堆放地紙張,問道:
“你在推演什么東西?”
丹宣抬手喚來一小疊紙,遞過去,微微搖頭道:
“這些都是秦陽小時候畫的。”
牧小喵伸爪接過了那疊紙,依次擺在桌上,從左往右一掃,抿口茶嘀咕道:
“怎么越畫越丑?”
他忽然想到秦陽那時畫的矮胖熊,急匆匆地放下茶杯,在那疊紙里尋找著,結果還真找到了,樣子一摸一樣,就是顏色不敢茍同。
他左掌攥拳,心里莫名有種被提前安排了的感覺,然后他卻心平氣和地放了回去,自己在這里感受到了以前從未有過的快樂。
比如一個人在廚房忙來忙去,盡情地烹飪自己想吃的美食,然后還能盡情地玩,不用在意別人眼中的自己。
他想了想,便重新端起茶杯,一張一張翻閱,在里面他看到了一頭青青的看不出樣子的牛、一條白色的蚯蚓、一個圓滾滾的胖子、還有一只肥胖的黃貓!
牧小喵直接把茶一口抿盡,然后把杯子輕放到桌上,這他忍不了,著實忍不了,他的樣子怎能這般,起碼也得是風流倜儻,英俊瀟灑,卓爾不凡才行。
不過想了想,他就放棄了重畫的念頭,其他的也不比自己好到哪去。
牧小喵轉(zhuǎn)而問道:
“這些他都是什么時候畫出來的?”
丹宣端起茶壺給他斟上茶,然后又給自己斟了些茶,淡淡道:
“七歲那年。”
“七歲?!”
牧小喵有些愣神,他第一次遇到他也是七歲,但是他根本沒見過自己,怎么會畫出差不多的樣子呢。
這里有古怪,如今作為一只成熟的貓他沒有多問。
他想了一下,轉(zhuǎn)而問道:
“那里面有什么玄機么?”
丹宣微微搖頭,隨即陷入了回憶:
“這我也不知道,那天他突然跑上來,要筆和紙,然后自己跑到一個角落,在那苦思冥想,不時添上了一筆,我怎么叫都沒反應。
“等我去端著晚飯去找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睡著了,手上抓著畫筆,身上死死護住這幾張紙。”
丹宣瞧著牧小喵那不可思議的表情,笑了笑,繼續(xù)道:
“那天我抱起他他就醒了,然后對我說:師父,你說我畫畫是不是很笨啊?然后他就拿出那疊紙給我看,這紙也自那時就保存到了現(xiàn)在。”
牧小喵聽得入神,不由緩緩點頭,隨即卻見那矮胖黑熊身后出現(xiàn)一道裂縫,好似紙張在自己撕開一般,他趕緊瞧了瞧自己,是不是自己壓到了。
結果發(fā)現(xiàn),那紙張竟是在自行撕毀,
丹宣眼睛微瞇,似是想到了什么,就在他拿起那張紙的時候,秦陽突然走了上來,閉著眼睛,踉蹌著腳步,急切道:
“師父,那張紙給我,給我。”
丹宣緩緩伸手,將紙張遞給了秦陽,只見秦陽身形一閃,竟當場不見了。
牧小喵嘆了一聲:
“你怎么就收了這么一個徒弟呢?”
丹宣微微搖頭,起身望向門外,那里有一個灰袍身影接過了那張紙,然后消失了,而秦陽依舊迷迷糊糊地走回房間,將門關上,
牧小喵站在欄桿上,目睹了全程,下意識問道:
“夢游?”
“應該是。”丹宣給了一個模糊的答案,隨即回身往內(nèi)走去,牧小喵緊隨其后。
屋內(nèi),秦陽緩緩走回床鋪,脫下鞋子,重新躺了回去,然后緊緊抱著冷汗直冒的木漓,嘴里喃喃出聲:
“別怕,別怕。”
……
片刻前,秦陽出現(xiàn)在大門外,將紙張遞給酒鬼,冷冷道:
“她不能死。”
酒鬼笑著接過了那張畫紙,收入衣領中,忽然問道:
“后果呢?”
秦陽眼睛緊閉,依舊冷冷道:
“跟你一樣。”
“我不會死。”酒鬼笑著回道:“所以,她也不會死。”
“別受傷。”秦陽點了點頭,回身走去。
此時,黑龍一族一望無際的廣場上,正站著一批嚴陣以待的人,他們個個面容肅穆,氣息不凡,只是看去便給人一種無聲的壓迫和威嚴。
身后那傲然屹立、崢嶸蓋世的黑晶龍雕,它前爪騰空,長約數(shù)丈,那股披靡天下的氣勢令人心神震撼。
此時,其上卻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白色裂痕,仿佛隨時要碎裂開來,不少根須往下跌落,身形隱隱有所搖晃。
——這是黑龍一族的氣運承載之物,而造成這樣的,便是那位突然到來的披著灰袍、喝著酒的不速之客。
僅僅只是到來便讓一族氣運搖搖欲墜,他們的心幾乎都揪到了嗓子眼,到底得由多強才會如此,無法想象。
他們識趣地都沒有說話,生怕一言不對就打了起來,主要還是打不過,哪怕合著出手都打不過,他們憋屈之余又有些憤怒。
何時如此過!
酒鬼談笑道:
“別緊張,幫我找兩個人就行。“
領頭是一位名叫龍海的中年男子,他兩鬢斑白,眉頭幾乎皺到了一起,拳頭時緊時松,他剛打算往前走去,就被一只胖乎乎的手給攔住了。
那是一個滿臉堆笑,很和氣的中年胖子,他叫龍萬家,黑龍一族二長老。
而被他攔住的是黑龍一族大長老,他的這位老朋友是出了名的火氣爆,讓他上前說話,無異于開戰(zhàn)。
龍海有些不耐煩地瞥著他,剛要說話,就被龍萬家伸手捂住了嘴,他笑瞇瞇地道:
“我來,回頭我請你喝酒。”
龍海一聽,趕忙撒開他的手,皺起眉頭說道:
“要你珍藏的酒,不然這事完不了。”
“知道啦。”龍萬家擺了擺手,隨即笑瞇瞇地上前幾步,和氣問道:
“閣下,不知要找誰?
“只要我這有保準拎出來確認一番,然后追朔前后經(jīng)過,絕不讓閣下因為找錯人誤了正事。”
酒鬼笑了聲,這人倒是有趣,前前后后跟沒說一樣,他笑著道:
“不用確認,因為只有他兩叫這名。”
那龍萬家還想說話,酒鬼直接擺手打斷了他,對著里面喊道:
“龍乾,戰(zhàn)臨,出來打一架。”
龍萬家笑容差點垮了下去,敢情您這是想打架了,可也不至于把氣運弄得瑟瑟發(fā)抖啊。
他身后的長老和一些趕來的人,臉色都有點怪異,特別是龍海,你想打架早說嘛,壓制下境界,我能陪你打個夠。
一旁身材高挑、英姿颯爽的紅衣女子悄悄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袖,低聲道:
“爹,我可不想給你辦喪事。”
“九長老龍贏瀛,你怎么說話的!”
龍海臉上頓時有怒意,然后猛地抬起手,卻輕輕拍了拍她的頭,兀自道:
“得虧你是我女兒,不然——”
“不然您就當場和她打一架?”龍贏瀛笑著打趣道。
“我真的是,你趕緊去后面找龍靈玩去,免得我看著膈應。”龍海揮手讓她快走,真是的,多大個人沒點正經(jīng),活該嫁不出去。
“略略略!”龍贏瀛扮起鬼臉,對著龍海吐了吐舌頭,然后在龍海氣炸了的注視下落荒而逃。
“閣下,族內(nèi)大帝都還在閉關呢,可能有點難出來。”
龍萬家拿出一條手帕擦了擦冷汗直冒的額頭,他剛才傳訊大祭司喊人,結果喊了半天都沒反應。
酒鬼笑著抿了口酒,道:
“不礙事,他們已經(jīng)來了。”
“來了?”龍萬家等人齊齊回頭望去,可并沒有看到有身影啊。
忽然,一聲炸天響的哈哈大笑聲傳來:
“酒鬼,你可真能!
“要不是有我坐鎮(zhèn),這龍雕就塌了。”
一道身體高大、肌肉虬結、面容極為普通的中年男子落到地面上,他抬頭看著酒鬼,身體緩緩站直,眼里滿是戰(zhàn)意。
這時一聲怒罵從后方傳來:
“戰(zhàn)臨,放你娘的狗屁,什么功勞都攬到自己身上去,你當我龍乾不存在啊!”
又是一道身影重重落下,他黑金色的錦袍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腰間配著一串布滿紋路的紫色念珠,臉龐修長,眉目姣好,頭戴金玉冠,渾身散發(fā)著一股豪氣。
此人便是黑龍一族的族長龍乾,戰(zhàn)臨的結拜兄弟,兩人至今都沒有爭出誰是大哥。
龍乾一到便扭頭對著后面喊道:
“讓大祭司把那陣法翻轉(zhuǎn)一下,我怕跟戰(zhàn)臨二弟打起來沒日沒夜。”
一眾長老面面相覷,只好點頭,紛紛傳訊給大祭司,言說要緊之事。
而大祭司早就把傳訊玉符拋到一邊,親自動手翻轉(zhuǎn)著陣法,他就知道又是這樣,偏偏這群崽子就是不信,就算不信判斷,起碼也得信卦象吧。
——其實那卦象他也看不懂,太亂了。
戰(zhàn)臨一聽,不樂意了:
“龍乾二弟,你說這話我就不愛聽,什么叫打起來沒日沒夜,我打你只需要一拳,然后你就軟倒在地。”
龍乾摸了摸好得很的腰,撇了撇嘴,轉(zhuǎn)而問道:
“不是要跟酒鬼打么?我先來。”
“那你不行,還是得我來。”戰(zhàn)臨伸手擋住他,神氣道:“就這你樣子,一招都挺不住。”
酒鬼看到要為此爭論一番的兩人,連忙出聲道:
“不是我打,是你兩打。”
“為什么?”龍乾、戰(zhàn)臨齊齊扭頭看向他,神色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