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張婷告別丁復、奚意、李良、黃極中、陳夫乞五人后,繼續東行,來到陽城西北部潁水岸邊的一塊坡地,只見楊柳翠綠、群鳥翱翔。
附梅堯臣《穎水》一首:
潁水苦流瀑,淺平秋與冬。
岸深開地勢,底碧寫天容。
道枉隨灣去,村遙近日逢。
迷魚是潭曲,寧見窟蛟龍。
朱家、張婷四目搜尋之下,還發現樹木掩映的陡坡上有一個土窯洞,洞口刻著三個醒目的大字:落雁坡。
“請問,有人嗎?”張婷朝洞中喊道。
然而,連喊數聲,沒人應答。
于是,朱家、張婷走進洞中,發現有生活設施,但是非常凌亂,明顯被人踢蹬過。二人感覺不妙,馬上走出土窯洞,小心地在周圍搜尋起來。不久,他們在草叢中發現一具裸體女尸,河邊還有未洗完的衣服。
朱家勘察過現場后,判斷道:“看跡象,這是一個被奸殺的洗衣女子。”
“可是,周圍根本就沒有人煙,她為何在此駐足洗衣啊?”張婷提出了疑問。
“是呀!真讓人捉摸不透啊!”朱家感嘆道。
朱家和張婷為裸體女收尸并下葬后心情落寞,就沒有急于渡過潁水,而是一邊感嘆亂世人生、一邊沿潁水向下游緩步走去。
其中,張婷找話說道:“這里離陽城不遠,好像是王賁部將鄂伐攻下了陽城?”
“是呀!意二爺的父親奚臣莫敖就慘死在鄂伐鞭下。”朱家嘆息道。
“我們要不要去奚家探望一下,順便…”張婷說道。
突然,河中傳來嬰兒的啼哭聲,打斷了二人的交談。
他們循聲追去,看到一個洗衣盆漂浮在河水中。朱家將洗衣盆打撈上來以后,發現里面包裹著一個嬰兒。他先將嬰兒遞給張婷,爾后再上岸整理下水前挽起的褲腿。期間,張婷一邊檢視一邊跟朱家敘說,道:“這孩子肚子上帶著一塊方巾改做的布兜,布兜角上繡著一個呂字,旁邊還有新繡的丁丑子三字。”
朱家聽罷,眉頭微皺,猜測道:“現在看來,那個洗衣女危機時刻將嬰兒放入洗衣盆并推入河中,自己舍生救下了孩兒。”
張婷正忙著檢查孩子的情況,隨口敷衍丈夫道:“看情形,這個孩子像是去年冬天所生,應該屬牛。”
“這里前不靠村后不靠店,如何找這孩子的家人啊!?”朱家說道。
“唉,實在沒辦法找到孩子的父母,我們就收養這個孩子吧!”張婷嘆息道。
她可謂是頤養情志察虛實,其想法正好應上了頤卦當位上的六四爻辭:“顛頤。吉。虎視眈眈。其欲逐逐。無咎。”
意思是說:“取于民而用于民,吉祥。要像老虎一樣眈眈而視,顯出貪欲無厭的樣子,這樣才不致有災咎。”
《象》曰:顛頤之吉,上施光也。
《象傳》說:“取于民而用于民的吉祥”,說明居上而能下施光明美德。
朱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仰望天空、用山天大畜卦辭回應,道:“大畜。利貞。不家食。吉。利涉大川。”
大畜卦象征蓄積,意思是說:“利于堅守正道,外出謀生,吉祥,利于涉越大江巨流。”
張婷命牽寓意天倉的胃宿,收養這個孩子正合大畜意境。當然,她還清楚,組成山天大畜的“山”代表朱家,不管山天大畜卦中“天”指“天倉”還是“天賜之子”,總之是大畜利貞。
因此,張婷明白丈夫同意了她的說法,點點頭,沒有吭聲。
突然,張婷驚喜地喊道:“我們撿到寶貝啦!”
“什么寶貝?”朱家問道。
“這是一個男嬰。”張婷說道。
“這有什么稀奇啊!?”朱家說道。
“我在泰山派就沒有見過男子,這能不稀奇嗎!?”張婷說道。
“你們干嘛不收男弟子啊!?”朱家說道。
“這年頭,男丁稀缺,在各家各戶都是寶貝,誰家舍得讓男孩到荒郊野外過苦日子啊!?”張婷說道。
朱家點點頭,算是默認啦!
這時,張婷在檢查孩子狀況時又有新發現,道:“孩子屁股上有一塊雁形胎記。”
朱家走過來檢視后,起名道:“布兜上有呂字,肌膚天生鴻雁,這個孩子就叫呂鴻吧!”
“好哇!”張婷贊同道。
“可是,丁丑子是何意啊!?”朱家望著三字困惑道。
張婷聽罷,卻很有信心地說道:“去年就是丁丑年,這孩子應該是去年子月甚至子日子時所生。”
“看來是這個意思。”朱家點頭認可道。
“我們還是去奚家看看吧!順便去陽城打聽一下這個孩子的家人。”張婷提議道。
“走吧!”朱家附和道。
夫妻二人邊議論邊巡視,始終不見人影出現。最后,他們只好將洗衣盆藏匿起來,帶上男嬰向陽城走去。
奚臣的墳坐落在陽城北部里余之處,朱家和張婷在奚臣墳前燒紙錢祭拜過后,朱家就與附近一塊耕田里耕作的年輕人搭訕道:“小伙子,在忙啊!”
“是啊,不忙沒飯吃啊!”年輕人應承道。
“小伙子怎么稱呼?”朱家繼續攀談道。
“我叫陳勝。”年輕人豪爽地說道。
“陳老弟,你家種了多少地啊?”朱家詢問道。
“我哪里有地啊!這是東家的地。”陳勝說道。
“東家貴姓?”朱家隨口問道。
陳勝沒有吭聲,只是朝奚臣的墳揮了一下手。
朱家心領神會,壓低聲音說道:“我是奚臣莫敖的朋友,想去探望他的家人,陳老弟你看行嗎?”
“你們給奚老爺上墳時,我都看到了,所以才敢跟你們透底。官府一直在追查奚老爺的家人,你們即使要去探望也要格外小心才行。不過,…”陳勝搖搖頭沒有再說。
“我跟奚老爺的兩位少爺奚涓、奚意都認識,陳老弟但說無妨。”朱家既套近乎又鼓勵道。
“兩位少爺都不在,家里只有女眷和幫傭。”陳勝說道。
“既然這樣,我們還是不去了吧!”朱家說道。
張婷聽說后有些急,托著孩子說道:“我們想去陽…”
這時,朱家不經意地咳嗽了一聲。張婷把即將出口的話“城,打聽這個孩子的家人”隨即改成:“夏,請問怎么走啊?”
然而,還不等陳勝開口,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呼喊:“陳勝,東家問今天能不能耕完這塊地啊?”
伴隨話聲走來一個小伙子。陳勝見狀,隨即轉換話題說道:“卜蔌傳東家話來了,…”
朱家也見風使舵,立刻接話說道:“叨嘮了,就此別過,告辭了。”
朱家、張婷避開卜蔌,轉向離去。
路上,張婷埋怨道:“你怎么不讓我問孩子的情況啊?”
“這其中牽扯那個死去的女子,對陌生人怎么能隨便講哪!?”朱家說道。
“我們清清白白,有什么不敢講啊?”張婷說道。
“可是,你怎么能讓別人相信那個女子不是我們殺的啊!?”朱家說道。
張婷聽罷,頓時閉口不語。
朱家、張婷穿越鴻溝后朝東北方向行進,漸漸接近陽夏(今河南太康)。突然,路邊青紗帳里傳來一個女子的哀求聲:“求求官老爺,放過我的夏兒吧,妾就是當牛做馬…”
女子的哀求聲接著被一陣淫笑聲打斷:“好哇,你就先給老爺做馬子吧!”
“不要啊!求求…官老爺…放過我們娘倆吧!”女子驚恐慌亂的哀求聲。
朱家、張婷循聲靠近現場,發現一個秦兵手里舉著一個嬰兒,另一個秦兵正在脫一個綠衣女子的衣服。就在二人準備上前救援的同時,一個手執扁擔的青年男子突然竄了出來。他發足力,朝那個侵犯綠衣女子的秦兵腦袋狠狠地打了一扁擔。
然而,就在這個秦兵倒下的同時,另一個秦兵也將手中的孩子摔了下來。朱家魚躍向前接住了孩子,背負呂鴻的張婷隨即挺劍刺進了摔孩子秦兵的心臟。緊接著,青年男子再補上幾扁擔,徹底要了那個侮辱綠衣女子的秦兵之命。
朱家抱著孩子站立起來后,手執扁擔的青年男子擋在綠衣女子前面,一來擋住女子暴露的胴體、為她穿衣贏得時間,二來也帶有保護此女之意。張婷擔心對方誤會,首先說道:“我們路過此地,聽到求助之聲,趕來看看。”
這時,那個綠衣女子也已穿好衣服,跪在朱家面前,磕頭說道:“大俠救了夏兒之命,妾就是當牛做馬也難報您的恩德。請告訴您老的名字,妾定會供作牌位,天天上香為您祈福。”
青年男子面現愧色,訕訕地說道:“小人吳廣,護主心切,冒犯之處還請多多原諒。”
張婷不等朱家開口,搶先說道:“原來,你們是主仆啊!我還以為你們是夫妻哪!”
此話一出,青年男子和綠衣女子都有些不自在,綠衣女子紅著臉急忙解釋道:“不瞞恩人,亡夫田歸曾任陽夏莫敖,被川澄殺害,留下我們孤兒寡母。”
張婷見她始終不提自己的名字,干脆直接問道:“那么,你叫什么名字呀?”
綠衣女子雖然不想報出自己的名字,但對方既然問詢,若再隱瞞無異于承認與吳廣有茍且之事,于是裝作很自然的樣子回答道:“妾叫苗翠。”
張婷聽罷,看著周圍的青紗帳,說道:“與這里的景色一致,好名字啊!”
然而,苗翠聽罷,卻有些不自然,隨即低下頭去,開始整理衣服。
她做這些動作的同時,嘴上卻不認賬,說道:“好什么呀!?整天地伺候莊稼和家畜,勞作的命啊!”
這時,朱家耳朵雖然聽著她們的問答,但心里在想:“田歸前年就戰死了,這個孩子不滿周歲,怎么會是田歸的遺孤哪?”
他回想吳廣之前拼命的架勢,猜測他們主仆一定存在曖昧關系。
于是,朱家把孩子交還給吳廣,語重心長地說道:“主婦要護好,小主人來之坎坎,也很需要保護啊!”
朱家用坎卦六三爻辭中“來之坎坎”警示吳廣,意指此子來去之路皆險難重重,說完后不顧發呆的吳廣和綠衣女子,立刻拉張婷離去。他之所以行為果斷、中庸適當地這樣做,一是照顧吳廣、苗翠的臉面,二是擔心再呆下去難免會引起口角甚至爭斗。
因為,他們若真有奸情,為防止丑事敗露,很可能會鋌而走險,干出殺人滅口的勾當。這樣一來,局面就難以善終啦!
更深層的原因是,朱家由當前情景或者說“來之坎坎”馬上演繹出了水山蹇、天水訟兩卦。
其中,水山蹇卦辭曰:“蹇,利西南,不利東北。利見大人,貞吉。”
蹇卦象征行走困難,意思是說:“筮遇此卦,利西南行,不利東北行。利見貴族王公,獲吉祥之兆。”
天水訟卦辭曰:“有孚,窒惕,中吉,終兇。利見大人,不利涉大川。”
訟卦象征爭論訴訟,意思是說:“有誠信,恐懼,中期吉利,終了兇險。利于表現為大人物,不利涉越大河大川。”
既然這樣,朱家不愿困難局面下出現的“貞吉”上升為訴訟“終兇”,故而趕快脫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