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診所”,
門前的廣告牌上如此寫著四個大字,
廣告牌的右下角還有署名和聯(lián)系電話:
“主治醫(yī)生:黃齊”
“聯(lián)系電話:30403888XX”
一個身穿白大褂的醫(yī)生在房間里來回踱步,心情十分焦慮。
“怎么還不來?”
“早就過了約談時間了,”
他看看墻上的時鐘,
“那家伙已經(jīng)超時1分鐘了!”
誰知話音剛落,玻璃門就被推開,
門口的識別設(shè)備立刻來了句“歡迎光臨!”
“來了來了,”
醫(yī)生搓搓手,大踏步走過去迎接,
不料右腳鞋帶不知什么時候開了,左腳踩到右腳的鞋帶,沖勢又急,身體頓時失衡。
“哎呦!”
“咚”一聲悶響,醫(yī)生摔了一個狗吃屎。
“呦!老黃,這迎接方式是越來越接地氣了哈!”
來人身高兩米,體型瘦高,身穿一身黃色運動衣,一張很白的臉蛋,短發(fā)直立。
“額咳咳,”
醫(yī)生剛從地上爬起來,一聽到“老黃”這個詞,臉直接就黑了,那是這家伙在家養(yǎng)的一條老狗的名字。
“行了別胡扯了,談?wù)掳桑瑪[子。”
黃衣人聽到“擺子”兩字,臉也一下拉老長,那是醫(yī)生家里養(yǎng)的一只王八的名字。
兩刻鐘后,穿黃色運動服的高個子男人從診所里走出來,面色陰晴不定。
“憑什么是我去干這種事,這老東西不知道最近局勢越來越緊張了嗎?”
他不高興,但是又不敢大聲說出來,生怕被差使聽見。
差使,是他惹不起的存在。
喬帆沿著道路快步往前走,他想盡可能地遠離那個詭異的小女孩。
一頭短發(fā)劉海,手里拿著一個恐怖的小盒子,會將人拉入幻覺和噩夢。
那個小女孩是幻覺的一部分嗎?開始的時候他覺得是,但后來他發(fā)現(xiàn)那個女孩是能與現(xiàn)實中的人交流的!
是鬼,還是人?
日頭西斜,狹長的光晃過喬帆的臉龐,照出他的疲倦。
最后,他覺得自己跑不動了,已經(jīng)離小女孩夠遠了。
這一段路,幻象沒有再出現(xiàn),也有一種可能是,自己還沒出幻象。
喬帆靠在電線桿上喘著粗氣。
街市上的花瓣零零散散黯淡無光,看不出一點兒活潑和生氣,花園節(jié)過去了。
路上沒有什么車,也沒有任何人。
喬帆站直身子抬起頭,一眼便看到鎮(zhèn)上的鐘樓正在自己的眼前矗立。
“鐘樓?”
自己此時身處在鐘樓前面的小廣場邊緣。
廣場呈現(xiàn)圓形,在邊緣地方有一些健身器材,還有一些不大的花壇。
“怎么,怎么跑回來了!我怎么跑回來了?”
喬帆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方向絕對是與這座鐘樓背道而馳。但是現(xiàn)實告訴他,他又走回來了。
這里離家不遠,自然離那個初遇小女孩的地點也不遠。
天色不算很晚,天邊還留有一層紅暈。
但鐘樓廣場上沒有一個人,正如來時的路上也沒有任何人一樣。
他覺得自己還是在幻象中,周圍應(yīng)該擠滿了人,而自己很可能正在人群中發(fā)呆。
想到這里,腦門上不自覺地冒出了一點汗,這也太尷尬了!
他正準備離開,但是突然注意到,鐘樓的腳下,有一座低矮的神社。
與其說是鐘樓的腳下,倒不如說是一個巨大的紀念碑腳下,這座“紀念碑”沒有入口,只有四面墻壁,遠觀過去,就像是一個孤零零的一個梯形柱子插在地上,全樓用大理石鑄成,上面雕刻滿了繁復(fù)的花紋。
被稱作鐘樓的原因就是在它的頂部掛著一口很大的銅鐘。而這口大鐘,從來沒有響過。
天曉得這座鐘樓上的鐘是怎么掛上去的,又是誰掛上去的。
算了,這些都不重要。
“神社?這兒有過一家神社嗎?”
喬帆的印象中沒有這座神社,
“有可能是近期修建的,”
它的樣式與所有神社相仿,顏色卻與他以前見過的所有神社大不一樣,純黑色的琉璃瓦屋頂,整棟屋子也是黑色的墻面,
整座建筑背靠鐘樓,坐南朝北,一年四季陽光照不到。
由于常年在陰影中,一不留神還真注意不到。
還有一種可能,是幻象。
要去看看嗎?喬帆需要做一些定奪。
他的心里隨即生出兩種聲音:
“這個神社看起來沒那么危險。
或者去拜拜能對我有一些幫助。”
“有可能是那個三眼女鬼的圈套,不能過去。”
“。。。”
太陽完全落下去了,天色暗了下來。
諾大的廣場上,冷風漸起。
黝黑的神社反而給人一種柔和的感覺,讓人生發(fā)出安全感。
那個女孩應(yīng)該不在,喬帆確定沒人跟上來。
幾經(jīng)思考,喬帆最終下定決心,
“去那里看看吧。”
“都成這樣了還在乎那么多干什么,死馬當活馬醫(yī)算了!”
他走到神社門口,發(fā)現(xiàn)這座神社的門僅僅能夠到他的額頭。
“好矮的神社,”
神社的門上面釘著一塊牌子,牌子上寫著四個字———琉璃神社。
“琉璃神社,這是拜什么的?”
神社的外邊沒有香壇,香壇應(yīng)該在里面。
他用手輕輕摸了摸神社的門,然后敲了兩下。
神社的門是木制的,外邊鍍了一層銅,門的上面雕刻了許多奇怪的的紋路和圖案。
這座神社想來也和鐘樓一樣年代久遠。
他突然想看看這個神社里面是什么,
用手推了一下門,門沒有推動。
關(guān)的挺嚴實。
再加點力量,
神社的門推開了一個小縫隙。
隨后有一縷肉眼可見的白煙自門縫中擠出來,喬帆見了連忙后退,
“是圈套!”
沒想到這絲白霧似乎有自己的意識,沖著喬帆的臉飛過來,速度極快。
喬帆下意識用手擋住,白霧登時沖撞在他的手腕上,手腕瞬間產(chǎn)生一種下墜感,好像一下子綁上了五六斤重的沙袋。
喬帆連忙甩自己的右手,想要把隱形的沙袋甩開,但是這沙袋越甩越重,越甩越重,
喬帆甩不動了,就任由右手耷拉下去,
它仍然在繼續(xù)增加重量。
喬帆不得不彎下腰,半跪在地上。
手腕的重量還在增加。
右手手腕最后是砸在地上的。
地下仿佛有一種莫名的吸力,而且逐漸加大。
手腕在增重,吸力也同時增長,這樣下去,右手會脫臼,甚至整個胳膊會折在這兒!
喬帆舉目四望,四圍沒有半個人影。
自己的手腕已經(jīng)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它還在繼續(xù)增加重量,他不得不壓低自己的身體來減緩疼痛。
這是幻覺么,喬帆的額頭上因為疼痛而流下豆子大的汗珠。
他扭過頭看向神社,一雙腿赫然立在自己跟前。
他艱難地抬起頭,便看見一個身穿黃色運動衣,身材很高的人正在低頭俯視著自己,面色冷漠,
天色較暗,有些看不清五官。
這種被人俯視冷落的感覺很不好,喬帆把頭扭向一邊。
“怎么,不用我?guī)湍忝矗俊?p> 陌生人開口,言語中充滿了冷漠,但聽在喬帆的耳中就是輕蔑和嘲諷。
幾年走下來,被上位的人嘲諷過無數(shù)次,但他從來不會改變自己的態(tài)度。
“送點禮就行了,圓滑一點,不送禮誰給你辦事啊!”
“你在想什么呢?這個世道你不去托人,不去搞一些潛規(guī)則,你什么都辦不成!”
“你不送禮,上邊的人就卡你,你干的再好,也升不了職!”
工友勸告的聲音似乎依然縈繞在耳旁。
喬帆沒有回話,雖然疼痛已經(jīng)無法忍受,但是他寧可疼死,也不向這樣的人求救。
“還挺有骨氣,那你就在這兒待著吧。”
穿黃衣服的人從眼前走開了。
喬帆的臉整個趴在地上,因為痛苦而面容扭曲,額頭上青筋暴起。
“你。。。你等一下,”
喬帆的嘴里帶著顫音,他知道那個人沒有走遠。
“哦?想通了?”
那個黃衣服男人站在距離喬帆10米遠的位置,點上了一支煙。
“不。。。不是,”
“請你殺了我!”
黃衣服的人一時愣住了,他想過無數(shù)的回答,曾經(jīng)也有無數(shù)人像這個人一樣趴在自己的腳下,
但沒有人求死。
“為什么?”
他面無表情,說話聲音不大,但是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傳進喬帆的耳朵里。
喬帆不說話了,因為剛才那句話已經(jīng)花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黃衣服的人見喬帆無法回應(yīng),自顧自說起來,
“我現(xiàn)在告訴你一些真相,對于我接下來要講的話,某些事情你可能早有察覺,”
“首先第一件事,從現(xiàn)在起,你是我的,我不讓你死,你就沒有資格死。”
“第二件事,我叫白擺,你可以稱我為老大。”
黃衣男子說完這句話后,喬帆感覺自己手腕上的疼痛瞬間減輕了一些,
同時,有一股細小的電流從上至下,從頭頂?shù)侥_掌貫穿過去,讓他精神瞬間高度集中。
喬帆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內(nèi)心極深之處某一被迷霧遮蓋的區(qū)域仿佛被打開了一個缺口,
“其他的事情就不是那么重要了,你可聽可不聽。”
喬帆想說話,但是發(fā)現(xiàn)聲帶被封住了。
“其實我們這個世界是封閉的,或者說,這是一個小世界,”
“每一個時代,我們都會選出一批人,”
“這些人承載著希望,能夠突破極限,闖出畫面,文字,鏡子,天花板,”
“以及盒子。”
黃衣人不緊不慢地道出真相,
“這些人是被隨機選出來的,沒有任何標準,額,也有一些標準,但總結(jié)下來就只是一條,沒有殺過人的,”
“你就是眾多被選中的人之一,”
“被選中的人,會經(jīng)歷一些異常的事情,但是都不相同,”
“有的是突然中彩票,而且事業(yè)突飛猛進,極盡成功,擁有了一切;有的是從世界首富一路滑坡,最后成了要飯的,但是他獲得了長生;也有的是獲得某種超能力,大放光彩,走上人生巔峰,但會受到莫名的管控,”
“再者,就是你這種,離奇的幻象,似真似假,沒有規(guī)律可言,也看不出未來的人。”
“額,其實最后一種是我見過你之后才臨時編的,你的遭遇可以說是開創(chuàng)了一個新的流派,我從沒見過你這種受各方眷顧,”
“卻又受各方折磨的人。”
黃衣男子突然住了口,因為有一個人面向這里走過來,哦不,是開過來。
一個瘦骨嶙峋的老人。
他蹬著一個破三輪車,“吱吱呀呀”地從鐘樓旁邊路過,三輪車上似乎是一些老舊的家電,古玩,還有幾摞舊報刊。
喬帆都沒看清老人的長相,只是匆匆撇了一眼破三輪和破三輪上的老人,整個人就被趴著轉(zhuǎn)移到了鐘樓的一側(cè),
喬帆的手腕上的壓力已經(jīng)減輕了很多,
他嘗試抬起自己的右手,發(fā)現(xiàn)用盡全身力氣是可以做到的。
喬帆靠著墻坐起來,手腕上的重量和地面的吸力仍然在不斷減少。
喬帆不斷地調(diào)整自己的呼吸,想讓自己趕快緩過來,然后洞徹更多的真相。
從父母去世開始,他就隱隱感覺到自己生活的不對勁了。
當時只是心里有隱隱的不安,但又表達不出來什么,每當想深挖一下這種感覺,就好像有一層云霧突然出現(xiàn),將這種感覺掩蓋住。
這種感覺從父母去世開始,隨著時間進展愈來愈清晰和強烈,表現(xiàn)在外面就是莫名其妙的心情暴躁,壓抑,焦急,負面情緒充斥,
對弟弟,對任何人都是,
甚至是對她。
自己的性格也受此影響變得抑郁,神經(jīng)質(zhì)。
所以他一直想逃避,不想對別人造成傷害,轉(zhuǎn)移注意力,盡可能不去擴大這種感覺讓自己變得————好像不再是自己。
他也考慮過自殺,
但是他實在不忍心讓弟弟喬慕獨自生活。
直到剛才,自己真的忍不住了,無休止的噩夢與幻覺讓他覺得生無可戀。
直到這個人說出這樣顛覆性的話,好像忽然豁然開朗,有一束光照進了他的內(nèi)心。
喬帆露出小半個腦袋,想一探究竟,外邊來了何方人物,是敵人么?
誰知他剛探出頭,一絲白霧似乎等候多時,直接沖撞在他的臉上,將他直接撞倒了。
于是乎,
幾秒鐘后,他就“真.頭大如斗”,躺在地上再不能動彈。
“這是我的地盤,請問有何貴干?”
白擺的聲音依舊清晰傳入喬帆的耳朵,
但是與剛才不同,語氣變得很重。
三輪車沙啞的喇叭聲戛然而止,
周圍的空氣仿佛一瞬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