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夢境
是夜。
趙懿躺在床上,雙眼緊閉著,大殿的四周燃著安神香,明黃色的床上四角都是神蟒躍云圖,在裊裊白煙顯得如夢如幻,讓周圍的一切都籠罩在了一片朦朧中。
他感覺他似乎進入了一個非常奇妙的感覺,似乎魂魄離開了體內,進入了一個奇怪的狀態。
他站在大殿的中央,明明剛剛還是半夜,現在卻艷陽高照,東宮四周都被掛上了紅色的綢帶,貼上了喜字,看著是要成婚的樣子。
他看見他自己穿著大紅喜服,牽著一個人進來,拜了天地,旁邊的禮監高聲喊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他有些怔愣的看著這一幕,他……成婚了?
畫面又是一轉,到了喜房里面,這里是東宮的梧桐殿,殿外現在還滿是梧桐樹。
他忍不住伸手去拉她,想看看這是誰,手卻直直的穿透了新婦的紅蓋頭。
沒過多久,另一個他就進來了,他溫柔的挑開蓋頭,底下果然是他日思夜想的那個人。
他有些自嘲的笑笑,因為他得不到,所以才做這樣的夢嗎?
他在旁邊忍著,眼看著他們云雨,李寶嘉一副嬌羞無限的表情,是他從未在她臉上看到過的樣子。
他的呼吸也慢慢變得有些急促,心愛的人就在眼前,他卻不能觸碰,這是他第一次對于夢里的這個“他”產生了嫉妒的情緒。
他一天一天的陪著她,看著她,日子過的不快也不慢。
他有時候想,這個夢怎么這樣長?
漸漸的,他知道她很喜歡吃桃子,喜歡荔枝,喜歡一切甜甜的小點心。
喜歡看話本,喜歡研究香膏,琢磨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往身上涂。
她的身體很白,脖子靠近肩甲骨的那一塊有一個小小的粉色胎記,她有時照鏡子總念叨著不美,但他卻覺得可愛極了。
過了一陣,“他”納了幾個新的側妃良娣進宮,按照規定,進宮的第一天要去側妃房里行圓房禮。
“他”并沒有去,只是安撫性的去吃了個晚飯,在書房處理西塞的軍務,黃公公請示他,是否要和太子妃說一句。
“他”漫不經心的說不用。
當天夜里,她還是照常等著她吃晚飯,等了半天,只有一個小太監來了說到:“殿下今日在蘇側妃處用飯,娘娘不必等了。”
她笑著道好,賞了來送信的小太監,一如往常的用了飯。
但他卻注意到,她比平日里吃的少了些。
連她最喜愛的桃子羹也沒吃幾口。
晚上要睡覺的時候,她有些愣愣的看了會床頂,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是嘆了一口氣,便閉上了眼睛。
趙懿坐在床邊,虛幻的影子和床上的她有些重疊,似乎親密無間,他的手拂過她的眉間,在心里默默的告訴她,不要傷心,他在書房呢。
他不知道為什么這個夢這樣的真實。
如果換作是他,他確實不會去解釋這些。
他從小就是太子,他對旁人從未有過想解釋的心情,也從未愛過什么人,甚至想不到她會傷心難過。
因為在他眼里,他去與不去側妃后院,都是應該的,也不用向任何人解釋。
他不去,只是因為他不想。
他太留戀她,甚至受不了別的女人接近他,覆蓋她的味道。
他就這樣日復一日的陪著她,在這個深宅大院里,他眼看著她漸漸笑容越來越少。
這里的規矩很多,每日都要早早起來,接受側妃良媛一眾的請安,每月還要去宮里給太后皇后敬茶。
皇后似是不滿意她,每次都給她些難堪,她也從未和“他”說過。
“他”也不在意后院里的事情,每日里只有晚上來她殿里,來了便只是做那事,有時她想與他說說白天發生的事,又被他拖著糾纏在一起。
久而久之,除了床上那會兒,他們簡直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白日里忙于政務,她也從不來打擾,只是安安靜靜的做好自己的本份。
“他”對她的占有欲強到可怕,甚至不允許她隨意出去。
然后突然有一段時間,她愛上了在一個廢棄的小院兒里蕩秋千。
因為站在這個秋千上,蕩的高高的,可以看見外面的世界,圍墻外面,那條街道,偶爾有挑著擔子路過的行人。
她的笑容又漸漸多了起來,不厭其煩的進行著蕩秋千這個活動,有時候一蕩就是兩三個時辰,像是完全忘記了時間。
可是好景不長,沒過幾天,推秋千的小桃一個沒推穩,她就從秋千上摔下來。
趙懿在旁邊擔心的想要撈住她,卻只是徒勞,她直直的穿透了他的身體。
幸好不高,只是破了皮。
趙懿松了口氣,晚上“他”來的時候,見她手破了皮,便問了緣由。
第二天她再去看,秋千就已經被拆了,只剩兩根繩子徒然在那里蕩悠。
他看見她失落的站在那里好一會兒,才對小桃道:“走吧。”
他的心也無端難受起來,像有什么緊緊的拽著他的心臟。
這樣平淡的日子持續了很長很長,有一天晚上,她晚上吃的多了些四處走走消消食兒,不知怎么地又走到這個院落里來。
然后她便看見里面有兩個熟悉的人影,是“他”和蘇側妃。
蘇如慧淚眼婆娑的扯著“他”的袖子:“你不是說你最愛的就是我嗎?那個李寶嘉不過就是我的擋箭牌,等你登基,她現在的這些一切都是我的!”
“殿下……難道你忘了,小時候我曾經救過你的……”
她沒有聽到最后,也許怕聽到更多,轉身便悄悄的走了。
他皺了皺眉頭,顯然不覺得這個女人說的是真的,因為他很清楚他自己不會說這樣的話。
“他”下一秒就甩開她的手道:“不知你在說什么,你用小時候這個事情來要孤在這里等你,就是為了胡言亂語?”
他沒有再聽下去,他有些擔心她。
他一路回到她的寢殿,她卻反常的已經躺下,他悄悄靠近她的額頭,轉眼就瞟到了她的眼角,掛著淚痕,身體還止不住的顫抖。
盡管她看不到,他還是用雙臂緊緊的擁著她,雙手透過她的身體,又緊緊的連在一起。
第二天,她發起了高燒,燒的都說起了胡話,“他”過來看了很多次,御醫換了好幾批。
她還是沒有好起來。
她就像一朵需要精心呵護的花,被種在了不合適的地方,漸漸地失去活力,枯萎在這一角宮墻中。

小菜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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