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之事?
回憶如同一張鋪天蓋地的羅網,瞬間將昭寧重新緊緊束縛住,無論是身體還是靈魂,都無法掙脫逃離。
昭寧站在原地,身負千斤,寸步難行。
時間說快不快,說慢不慢,一晃九年已過。那些原本該沉在黑暗里,被埋在禁忌深淵中的東西就這樣被眼前的男子不輕不重的,一言挑破。
黑色的記憶如決堤的洪水,來勢洶洶。
時間回溯到九年前。
夜黑風高,破舊荒涼的冷宮四周死寂一片,了無人煙。陰冷的風吹動著殘破褪色的燈籠‘呼呼’作響,鴉啼聲偶夾其中,幽幽怨怨一如哭啼的嬰孩,滲人心魂。
殘破不堪帶夾著腐朽味道的小房間里,昭寧瘦小的身子帶著顫抖蜷縮在一簾灰色的紗幔后,后面的聲音實在可怖,就算從小聽貫了的她也難免還是會害怕。
今夜周后難得清醒將她從木箱里放了出來,雖然后來一直不見自己母后的身影,這難得的自由還是讓小昭寧歡喜不已。
“嘎吱——”
沒有栓的門被人從外推開,小昭寧又喜又驚的躊躇著探出腦袋。
“母后,是你嗎?”
稚嫩失措又夾雜著小心翼翼的聲音在幽靜空曠的殿中響起。
來人沒有作答,依稀間能聽到細微的腳步聲朝著她的方向走來。
那是一身如同夜色般暗淡的衣服,他背對著光,輪廓深藏在黑暗中,微弱輕晃地燭火依稀只能勾勒出他挺拔修長的身姿。
“嘩——”
破舊的紗幔被人大力撕開,毫無準備又驚恐不安的昭寧猛然抬頭就對上了一雙猩紅似浸著鮮血的雙眼。
尖叫聲還未喊出,一只手就緊緊地捂住了她的嘴,那雙血紅的眸子更是微亮的燭火里變得殺機四伏。
小昭寧驚恐萬分瞪大著雙眼死命的往后退,然而,未得所愿。來者另一只手已經拽著她的小身板往他的面前扯動,更令人驚悚的是那人原本漆黑的長發更是在她眼底快速褪色,從最初的永夜之色褪變成光華雪白的銀色。
血眸,銀發。
赫然不像人,更似鬼魅之物。
小昭寧嚇得不輕,神魂俱震,甚至忘記看反抗。直到消瘦的肩膀傳來一陣劇烈的刺痛才將她的神識拉扯歸位。
而此時的她,衣衫半褪,整個身子被放倒在冰涼的地面。血眸銀發的男子,那雙硬勁的大手緊緊地禁錮著她瘦小的身軀,冰冷的氣息如同凜冬的寒雪吹呼在她肩骨處,引來一陣陣冷顫。
他低著頭,整個腦袋埋在她細長的脖頸間,鋒利的牙齒咬破輕薄的皮肉,格外專心的用啃噬著她的血肉,舉動像極一只從煉獄爬出來的惡鬼。
他咬的力道很重,撕咬間疼痛鉆心,昭寧的眉頭因著痛楚緊緊地蹙著,額間更是浸出了密密的冷汗。她想掙扎,剛動,肩膀處的力道就更重了。
昭寧不敢了,只得任他為所欲為,以至于后來也不知是因為痛還是血的流失,她便不曉人事了。
昭寧原本以為此事就此結束,卻沒想到再之后的三天里,他變本加厲,咬的更痛,咬的地方也從肩膀到了諸多不同的地方。
他的樣子不僅像個鬼,他變態的行為更是讓昭寧驚恐難安,這比周后對她的責打嚴重很重,短短的幾日折磨,昭寧的神識已經出現了很重的恍惚。
以至于后來他離開了,昭寧每到夜里都難能入眠,過度的害怕和驚恐讓昭寧的內心愈發壓抑。無人傾述和周后病發后的發難,更讓她瀕臨崩潰,最終昭寧在一個飽受摧殘的夜晚徹底失控,誕生了一個新的自己。
一個自己渴望的新個體。
每到昭寧想要逃避的時候,這個新個體就會占據身體,讓她有間歇的沉睡暫別這個讓自己深惡痛絕的人世。
昭寧最初是不知道當年的人是誰,她也無心去打探什么,直到江郁白的信息出現她的手里,那些個暗無天日的血腥之夜,那個血眸白發的少年才有了清晰的輪廓。
當年之事在她幼小的心靈造成了不小的陰影,面對江郁白她難掩恨意和抹不消的怯意。若按如今高深的武功來說昭寧是能輕而易舉的殺掉他,只是現在他位高權重,倘若就此殺了他對目前來說百害而無一利。
他是該死,卻是時機未到。
憶起當年,種種情緒在昭寧的心間翻涌,個中滋味讓她仿佛置身于炙熱的烈焰。藏在長袖里的手微顫一瞬就被驟然緊握。
緊接著,隱晦在眼眸深處的暗涌粉碎成末,風吹落葉般的消失無蹤,再無跡可尋。
“江相是在為當年之事感到內疚嗎?”
最初的時候,昭寧以為江郁白會對當年之事很介懷,畢竟沒有一個人愿意自己另一種面目被其他知曉。可從他幾次的話語里,昭寧又清楚明白的捕捉到了有些意外的信息。
他似乎,真的是心懷愧疚。
江郁白沒有立馬回復,只是微微抬起一雙妖魅的眼眸,深深的看著她。
“當年我身中劇毒,為了保全性命不得不東躲西藏,說來也是巧合沒想到竟撞見了你。”說到此處,江郁悶微微頓了頓,“說起來三公主倒是我的救命恩人,若不是有三公主,哪里有我江某今日。”
那毒甚為猛烈,堪比錐心之痛,年少的江郁白一向克制隱忍竟也被痛逼得一霎白了發。若非將痛發泄在她人身上轉移注意力,他又如何能熬過那夜,恐怕早就魂歸九霄。
江郁白是冷情,但對恩怨還是挺分明的。
當年之事終究是他的錯,雖不言,不等代表他心中沒有虧欠。若非如此,當年蘇景容搭救昭寧出冷宮一事,他也不會暗處相助。
那時的他雖得江貴妃重用,然而江貴妃聰明過人又生性多疑的性子,在當時若是稍露出些端倪就會一朝被打回原形。
原以為,一助就可抵消從前,兩人再見便是陌路。奈何事與愿違,這一查又讓他心里的虧欠卷土重來,起了不可阻擋之勢。
“江相想彌補我?”昭寧嘴角微上挑。
要是別人昭寧定然嗤之以鼻,江郁白不同,他是權勢滔天江丞相。別人不知道,昭寧卻一清二楚,就當下來說,只怕當初那個將他一手提起來的江貴妃都今非昔比,再難左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