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昕陽令

破釜沉舟 第五節

昕陽令 加加有本難念的經 3160 2021-03-12 15:16:05

  天色已完全黑沉下來,一輪滿月映照著河谷里清冷幽寂。忽聽營帳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斥候報發現戎國斥候的蹤跡。

  衛昕率部眾在此扎營多日,每日小心翼翼勘驗周邊的山河地勢,呈予隴帝的輿圖之上將山脈、河流、官道、馳路標了個清清楚楚。一則此地距戎國王城并不遠,是深入戎國的腹地;再則河谷之地毗鄰隴山渭水,既是方圓百里的軍事要沖,也是易守難攻的伏擊據點。接到隴帝密旨之后,衛昕便遣斥候輪番打探戎軍的埋伏動向,他自幼跟著祖父研讀兵法,后在邊境駐防多年,知戎軍前來自不畏戰,深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況此戰關系到母親、關系到家門榮耀,他勢要在這河谷之內以此千人扭轉乾坤。

  衛昕命軍候妥善安置朝陽,令斥候再探。斥候再次帶回的消息令人震撼,卻也在意料之中:戎軍業已拔營,來的是戎主親自領兵的八萬主力大軍,順著渭河全線壓陣而下,似有舉軍覆滅之勢。

  衛昕知戎人擅于夜襲,猶長于在月圓之夜突襲,遂立即傳令全軍連夜備戰。他首先在河谷內調令隨軍的百余輛巨弩車連接成環,居中集結百余輛屯有輜重的軍車、矢車、指揮車、旗車、鼓車;而后,事無巨細檢查巨弩車,每輛巨弩車都以車為架,以轱轆引弦,以繩連系弩矢,以轱轆再卷收弩矢,確保萬無一失;隨之,每輛巨弩車留6-10名精干的弩兵,1-2人專以深目瞄準,1-2人負責駕駛弩車,1-2人輪番發弩,1-2人補給弩矢,1人持軍旗,1人于軍車間傳遞號令;在巨弩車的外圍,再命剩余的部眾著鐵甲列陣,前排設步兵一手持長鎩或卜字戟、一手持盾牌,后排設步兵一手持弓弩或手戟、一手持鉤鑲。一切布置停當,最后衛昕令將士各司其職、養精蓄銳,而自己單槍匹馬于軍旗之下據守。

  至午夜時分,戎主率領的八萬人馬已循跡抵達河谷。自左夫人故去,戎主每日強打精神應付妃嬪朝臣。奈何樹欲靜而風不止,朝臣們對隴右虎視眈眈,右夫人奏請奴奴和親,戎主冥思苦想,未料倔強如奴奴已不告而別。此舉使朝臣、妃嬪更加不依不饒,也使戎主更為頭疼。戎主少年時曾游歷多國,去隴國朝奉對時任宮中制香女官的左夫人一見鐘情,愛極了此女,費盡心機向隴帝求娶回戎地。然而左夫人看似柔弱,實則外柔內剛,為隴右聯姻背井離鄉十八載毫無怨言,然而也只誕育了奴奴一人。平日除了為隴帝制香,就是為戎地百姓研制香藥,對著戎主便是不拘言笑凜若冰霜,唯獨對著愛女能片刻綻放出如花笑靨。戎主求左夫人而不得,便愛屋及烏,兒女眾多也只將奴奴放在了心尖之上,真是書里說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奴奴自小便是美人胚子,北地民風豪爽、雙親又都愛若珍寶,更添上三分英氣、三分靈氣,正是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仿佛兮若輕云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左夫人在世之時,戎主對奴奴千依百順,奴奴指東戎主必定屁顛屁顛往東;左夫人離世之后,戎主更加一發不可收拾,萬里江山惟愿護此女一世安樂清歡。一朝有密報,說隴山附近有人看見公主出沒,戎主即刻火急火燎自率親兵來尋,朝臣們見強攔不住,恐御駕有失紛紛領軍隨行,于是一干人等浩浩蕩蕩離了皇宮直奔隴山。沿途密報又說,見隴軍有數千人已正扣押著奴奴公主屯于渭河岸邊,戎主又驚又怒,一路氣勢領軍洶洶殺奔而來。

  衛昕遠遠看見戎國鐵騎如猛虎般沿著渭河黑壓壓襲來,一時大地涌動卷起漫天沙礫塵土飛揚,極目遠眺乘輿之中的戎國主將正是身著皮甲的戎主。衛昕突然憶起自己幼時歲月,那時祖父每回出征返家,教自己騎馬張弩,教時一舉一動一絲不茍。自己雖從未見過父親,然而問及祖父麾下官兵俱稱父親是一等一英勇為國捐軀的勇將。河谷內青草香陣陣迎風襲來沁人心脾,衛昕也憶起母親,母親總是在自己入睡之后偷偷飲泣,以為自己不知。醒來之后,母親時不時會溫柔淺笑,時不時會親親抱抱自己,時不時也會哄自己偷懶一會兒,一塊兒吃會兒茶食。母親最愛吃也最拿手的是花生酥,母親總是喜歡用白皙的纖指點一塊花生酥悄悄塞入自己的口中,見自己被甜得笑了,自己也取一塊,一小口一小口抿那溫溫的酥,而后兩人一同捂著嘴邊相視而笑。記憶之中所有不在功課或不在練武的時間,似乎都是在陪著母親一起吃那一塊塊花生酥。一夜之間,祖父陣亡,母親離家,自己顛沛流離在北境日夜操練,狠命操練自己、狠命操練各種兵器、狠命操練營地中的弩兵,不曾有過片刻休憩,也不曾嘗過花生酥的甜,再不曾憶起過母親的那般笑。衛昕按捺住眼中的熱意回望軍陣,見將士們個個龍精虎猛,弩車軍陣氣勢如虹,弩矢輜重綽有余裕,不由得意氣奮發;眾人見衛昕胸有丘壑、慷慨豪邁也俱都眼放精光、蓄勢待發。

  有頃,眼前的大地開始劇烈震顫,“隆隆”的馬蹄聲如狂雷陣陣越來越急,戰馬如飛矢流星疾馳而來,每一個弩陣中的士兵都已能清清楚楚看見戎軍們臉上似看見羔羊般露出的興奮貪婪,也能看見他們粗壯的手臂一個個揮舞起的鸞刀,人人都屏住了呼吸。衛昕嘴角微勾,感到周身一股血氣覆滿胸膛,他深吸了一口氣,將唇齒間突如其來涌上的腥甜狠狠按捺住,讓心里只剩下贏得此戰便能重振家門、同母親一起再嘗一口酥的矢志不渝。只見他一手穩穩握住弓弩抬起,一手握緊了韁繩,待戎軍進入陣地弓弩射程,猛然揮喝:“弓弩強攻!”

  瞬間,巨弩車十矢并發,數百輛巨弩車千矢勁射。戎國重騎戰陣被弩矢輪番圍攻狠狠撕開一道殘口,戎兵在連弩車的控弦聲中化身成了破碎娃娃,被射中的戎兵落馬紛紛、鮮血四濺,一個個被滿天鐵弩射得千瘡百孔、漫天飛絮,鋼鐵洪流般的騎陣被碾成齏粉隨風而逝。同時,在衛昕有條不紊的喝令聲中靠前的步兵一排排持盾刺戟,靠后的步兵在防護之下更加兇狠射擊不停。戎人射出的弓箭在有條不紊的隴軍盾牌之下像是被片片撣落的脆弱花瓣,騎兵們在步兵戰陣前變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而受驚的戰馬慌不擇路四蹄翻飛使得本來已混亂的騎隊更加混亂。來勢如海嘯般的鐵騎頓時死傷多人,披堅持銳的戎軍剎那間累累如喪家之犬,惶惶如四竄之鼠。從遠處遙遙望見河谷之內麾蓋上大大的“衛“”字,龍飛鳳舞張牙舞爪,森然似有巨口食人之欲。

  戎軍將領們視死傷慘重,而隴軍弓弩彪悍至此不敢再貿然沖入殺陣,眼見國主受驚,遂乘著天黑風高在河谷上風處燃火實施火攻。北地干燥,河谷內夜風疾催,瞬間河岸兩邊枯萎的蘆花燃出一條火龍,火勢蔓延開小半個河谷。灼熱的氣流迎面撲來,無情的火舌迅速竄上了隴國的士兵、竄上了弓弩戰車、也竄上了戎國的戰馬,勇猛的將領兩相撲殺起來,不畏死的士兵狂吼瘋砍,騎兵的戰馬被連番撲倒,弩車的粗繩一一被燒砍殆盡。一時間,河谷里鬼哭狼嚎血流成河,將士們捂著斷肢鮮血直流,漫天狼煙熾熱灼燒著河谷幾成絞殺地獄。

  衛昕眼見弩矢如雨、人如螻蟻,殺紅了眼的將士踩著倒下的同伴依舊沖鋒廝殺,他一邊砍殺一邊狠狠抹了一把臉上被噴濺四散的血跡,一瞬不動查看戰情。舔了舔后槽牙,一個猛子縱馬拔劍沖向戎主,他仗著武藝高強,連斬數十名戎軍將領,且越戰越勇猶如戰神臨世。利刃揮舞砍殺之間,衛昕耳畔只剩下隆隆不絕的馬蹄聲、擂鼓聲、骨鏑聲、鳴鏑呼嘯聲、汩汩奔涌的血氣聲。

  天終于一點點亮了起來。弩車強勁、衛昕驍勇,卻終究敵不過火勢兇猛,戎軍勢眾。然而一輪輪進攻之下,戎軍將領膽寒之余也不敢再強行上前,各自領著部眾護著戎主紛紛撤出河谷掙脫上山。衛昕死死盯著密密麻麻、東游西竄、狼狽潰逃而藏身于山脊間的戎軍,再看向火勢兇猛之處的弩陣,滾滾的火焰濃煙噴灑而開,弩車、軍旗、盔盾、玄甲上俱已染滿了將士們的熱血,殘尸碎肉一叢叢豁然被火舌吞沒。衛昕慘笑一聲,反觀自己滿身鮮血,仿若一縷天地間無人收留的厲鬼兇魂,母親的微笑仿若咫尺天涯。心知火攻之下自己這五千弩兵鏖戰下去只會白白枉自喪了弟兄們的性命,無論如何無法與馬壯人強的戎國大軍正面抗衡,他赤紅著雙眼掉轉馬頭,喝令鳴金,命斥候速去求助公孫令援軍,其他人緩慢依托車營回撤本陣。

  一夜之間,滔滔如海的軍陣、恐怖對峙的搏殺只余下不滅的火舌依舊瘋狂吞噬著滿地將士與戰馬的殘碎尸骸,空氣中彌留著令人作嘔的血腥焦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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