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呂不韋毫不掩飾臉上的失望，喜又補充道：“喜已是大秦少府，若是大秦需要，喜自當不遺余力，提供所需的火藥。”
呂不韋嘆了一口氣，這種東西，得到和能用可是兩個概念。但臉上仍是故作無事：“無妨，這火藥只要一直牢牢握在汝手上，那這天下就無人敢動你！”
喜聞言，也嘆到：“畢竟身處亂世，總要有些底氣在身！”
他這般說著，并沒有感覺自己的話有什么問題。
他卻是沒有發現，在呂不韋眼中深處，一絲陰翳兀的閃過。
“喜，吾突然想到家中還有些事，那就不多留了！”呂不韋拍了拍腿，臉上笑意仍未散去。說著，站起了身，給嬴政使了個眼色。
“寒兒，汝不是也還有功課沒做嗎？一起走吧！”
“啊？”嬴政滿臉不解，有些驚訝地指著自己的鼻子。
功課？
什么功課？
正想發問，猛地發現呂不韋微微朝自己使了個眼色。
動作既迅速又隱蔽，要不是知道相父的脾氣，嬴政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相父這是有話要說，卻又不想讓喜聽見……
嬴政腦中念頭一閃而過，也站起身來。
“老喜，那我就不多叨擾了！”
喜直到把這倆人送出去，仍舊沒有緩過神來，滿臉懵逼。
“怎么回事？”
“怎么都走了？”
這并不是畫外音，也不是喜的心里話。而是真有人在他身后如此開口道。
喜聞言，轉過頭去。
便見白鴻款款走來，袖子高高擼起，用兩根繩子系著，露出了光潔纖長的藕臂。
手上，還沾著點點鱗片。顯然是正在親自下廚，卻突然聽見客人走了，急匆匆出來，連形象都顧不上。
“吾也不知啊！”喜撓了撓頭，從懷里掏出紙巾迎了上去，輕輕擦拭著白鴻手上的污漬，為她把衣袖擼了下來。
“這大冷天的，家中又不是沒有廚娘，讓他們去干便好。別凍著！”喜一邊整著白鴻的衣袖，一邊柔聲道。
“無妨。沒那么嬌氣！”白鴻擺了擺手。
說歸這么說，其實心底還是有些煩躁。
這一天天的，光折騰人了。
早上聽說麃公老將軍來了，剛準備上下酒菜。結果人走了，便讓人給那些燒窯打鐵的工匠和下人送去，干累活體力消耗大。
然后，就是府中那些下人，一個個也不讓人省心。但因為被罰了月錢，她多多少少爺得安撫一下，別讓人覺得他們府中苛刻。
剛安撫上，又聽說趙寒和他亞父來了。
若是趙寒一人還好，這亞父來了，起碼也是個長輩。看著將到飯點了，白鴻又想著親自下廚。
結果把魚剖開，人又走了……
這不是消遣人玩嗎？
你們要走早說啊！
白鴻一肚子氣，但又不知道找誰發。
“你是不是說錯什么話了？”
聽白鴻這么說，喜有些納悶，歪著頭想了想，有些不確定地道：“應該不會啊！”
想起來，倒的確是他說完話，趙寒父子倆就起身欲走。
但是他實在是沒發覺道自己的話里有什么不對啊！
見喜這模樣，白鴻嘆了一聲。
估計就是說錯話，惹人家不開心了！
“你們都說什么了，一五一十說來，一個字都不許落！”白鴻目光炯炯，盯著喜看。
喜被這眼神看得渾身發慌，梗著脖子將先前之事說來。
白鴻緩緩點著頭，聽著喜的敘述。
一開始，倒的確沒有發現什么問題。
等到喜說到那句“總要有些底氣在身”，白鴻的臉色猛地一變，肅然道。
“你真這么說了？”
“吾說錯什么了嗎？”喜還是沒有反應過來。
“錯了！大錯特錯！”白鴻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正想指著喜的鼻子狠狠罵一頓。
喜卻怯生生說道：“吾錯哪了？”
聽到這話，白鴻長嘆了一聲。
是啊！喜今年也不過十八。
換做前世，高中剛剛畢業，不過也就是個剛成年的半大孩子。
雖然現今人皆早熟，但是無論從哪方面來說，喜都是個剛入官場的小白，不能指望他肚子里有這么多彎彎繞繞。
也就是只是趙寒和他亞父，要真是呂不韋在這……只怕就真的出事了。
呂不韋也還好，要是換成后世那朱重八，只怕這一大家子都活不到落日。
“你就錯在了這句話上！我問你，是不是今兒麃公老將軍與你說什么了？”
“沒錯沒錯！”喜點了點頭，又將今日麃公的話一字一句說了出來。
白鴻無力地拍了拍額頭，啪地一聲脆響。
“吾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說你好了！沒錯，麃公的意思你理解對了！但是你錯就錯在不應該將自己的想法真實地說出來。”
“我問你，王最想要的是什么？”
聽白鴻這么問，喜不假思索道：“國泰民安！”
“錯！”白鴻直接了當地說道：“王真正要的，是安穩。是讓他的政權安穩！只要他能穩坐王位，國祚萬萬年，哪管座下洪水滔天？你說的國泰民安的確沒錯。”
“但是為何要國泰，是要讓國力強盛，不讓外來者侵入！”
“為何要民安？是要國中每個百姓都安安心心當他的庶民，不要造反。”
“可以說，每一個王，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想讓自己，想讓自己的子孫，能夠接著安安穩穩把這個王位給做下去！”
“但是你今兒這話，卻是犯了這個大忌！”
聽到這，喜有些不解道：“吾并無此意！”
“沒錯，你只是想自保。但是你想過沒有，有哪個王想仰人鼻息？只要這火藥在你手中，王就會處處受你掣肘。想要大勝，就得你提供出足夠的火藥，只要你將火藥一斷，或者供給他國，秦國便有兵敗之威。”
白鴻說著，又是長嘆一聲：“甚至是，你想要稱王。只要手中有火藥這種大殺器在，他照樣耐你不得！”
“可吾并無此意！”喜苦著臉，他真沒想到這里頭還有這么多的彎彎繞繞。
“沒錯，你或許是沒有！但若是日后，你手下有人想讓你當王呢？九旒冕加冠，王袍加身，你待如何？”白鴻森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