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

　　一進門，我便如愿聽到了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我看見他陌生而安靜地站在那里，單從感官上恍若隔世。

　　可林瑾又像是早有預料。

　　“沒睡好？”我下意識開口，畢竟他的黑眼圈實在明顯到無法忽視。

　　“你的題目實在太蠢了，氣得我……一宿沒睡著。”

　　他別過臉，看不清表情。

　　“十三年前，到底發生了什么？”我死死盯著那個戴著金框眼鏡，穿著白襯衫的瘦削男人，或者說是成年的林瑾，“那個掌控者……或者說帶走你的人是誰？”

　　“你管它叫掌控者，也算貼切。”他笑了，“發生的事情如你所見，我父母的確是自殺，我也的確被帶走了。你已經到這里了，那你差不離已經猜全了。”

　　小天才長成大天才了。

　　我默默的想著，把拎著的袋子送了過去，順手幫他插上了吸管。

　　“給你帶的奶茶。”

　　“謝謝。”林瑾毫不驚訝，把奶茶揣在懷里。

　　“你是什么時候……”

　　“它發現我是在我六歲的時候，這是我套出來的話。你知道，那時候我因為參加比賽上了電視。而【掌控】真正出現在我的面前，是在我拿到新手機的時候。它大概是因為自己有點蠢，覺得我特別有趣。”他低著頭，熟練的用吸管把配料攪動了幾下，然后把吸管擺正，“它嫌我的命運不夠悲慘，控制我的父母自殺，讓我成為悲劇故事的主角。它絞盡腦汁設計了一系列的懸疑副本想讓我去玩尋找真相小游戲，結果被我一不小心直接發現了終關boss，也就是它本人。誘導他出來，游戲結束。”

　　“然后呢？”

　　按照這種說法，林瑾發現了真相，自然取得了勝利。

　　“然后它成了我的主人，我成了它的管家，擁有第二權限，幫它控制這個世界的人。”林瑾笑笑，“它不會容忍一個得知他存在的人正常活著，或許是因為我是它眼中一個非常特別的紙片人，它也沒有直接摧毀我。”

　　“這是一個游戲，北辰。我們所有人在它眼中都是游戲的npc。我們的命運由它控制，我們的愛恨情仇，我們的痛苦，都是它眼中的情節，僅此而已。我不奢望什么復仇，十三年來，我一直尋找著讓它失去這一切的辦法。”他甚至沒來得及喝一口。

　　上位界面。

　　這是第一個浮現在我心頭的概念。能拿來類比的是我家小侄女和她的涂鴉本，她可以拿著彩筆和涂改液在上面肆意亂舞，而紙面上的小人如果有了靈魂，別說拿著刀槍劍戟，就算人手一個核彈激光炮都無法奈何她這個大魔王。

　　“火車上的燈和停頓……”

　　“我可以告訴你，”林瑾攪動著杯底的紅豆，眼神平靜，“它的新故事是這樣。小偷偷走了撿垃圾老太的救命錢，帶著一家老小坐火車去大城市旅游，結果一家子在火車路過高山時因為泥石流喪生。”

　　他的聲音很平靜，前因后果卻很清晰，就像有這么一件事真正發生。

　　而我相信，相似的事件或許真的在林瑾眼前發生過無數次，以致他對此甚至有些司空見慣，無動于衷。

　　“它說，小偷的惡給了它靈感，它要展示惡有惡報的主題，譜寫一篇富有社會價值的故事，所以它要‘實踐出真知’。就因為想要有沖擊性的一幕，它想殺了整輛火車上的人。”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如果不想被毀滅，那就去毀滅它。我的隱忍不能幫助我找到答案，那我要試試別的辦法。我要先阻止它、背叛它、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從它的角度找到那個突破口，那個拯救世界的起點。我要實驗看看，它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我需要你，段北辰。”他叫出了我的全名，抬起的頭顯示出眼神爍爍，“我相信，你能讓我的一切經驗和努力不白費。”

　　我低下頭，看向坐在我曾經坐過的書桌椅上的林瑾。

　　“你要能夠騙過它。”

　　林瑾正看著我的眼睛。

　　那是和十幾年前相似又完全不同的眼神，都是希望，那時是想讓我們和發覺真相的他劃清界限，現在卻帶著另一種意味。

　　——也許有些憧憬，很像是曾經看著人吃了甜食，自己卻又顧忌垃圾食物卡路里和營養成分時的那種感受，但程度也許只有三分。

　　我看著他眼里的光，只愣了一下然后失笑出聲。

　　“那我也請你……祝我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