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顏毫無意外的,進了醫院,很多人來來往往,直到最后連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
香樟樹一顆又一顆地立在窗外,陽光在枝葉里跳舞,醫院里的每個白天好像和往日沒有什么不一樣,依舊有鳥雀在樹頂綢啾鳴叫,這個偌大的地方人來人往,有喜悅的聲音,有悲痛的聲音。
靈魂在這里摩肩接踵地行走,與在世的人擦肩而過。
她一顆一顆地攢著藥,玩著各種把戲騙過醫生,打算選個好日子離開。
遇見的人見過了,珍惜的人離開了,一切都是剛剛好的時機,她對自己說,無數個受折磨的夜晚終于熬過,睜著眼睛難昧的時光就要結束,她真想打著鼓唱著贊歌恭喜自己。
脫離苦海。
哪怕那個兒時的哥哥在奶奶的葬禮上哭著告訴她,后悔沒能早點認出她,要她好好活下去,哪怕不曾在她面前流過一滴淚拋棄她的離婚父母,哭著給她道歉,哪怕所有人所有人告訴她,宋顏,你不可以這樣,也沒有辦法了。
她要離開了,苦她吃過了,甜也嘗過一點了,足夠了。
她選的那天,是雷聲大作的某天夜晚,那晚,雨下得特別大,大到無人有閑暇時間顧著她,大到,沒有哪個人會在這個時間來看她。
她平躺好,數了數積攢的一百顆抗抑藥物,正打算悶頭吞下去,一個人突然推開了她單人病房的門,少年背光而立,手里拎著一個袋子,濕軟的頭發上沾滿了雨水,氣喘吁吁地抬起陰戾的眸子看向她,那一刻,宋顏傻了。
江時晏在她的病房里待了一晚上,就為了看著她,不讓她有機會干這些事。
宋顏想了無數個他的反應,憤怒的,難過的,失望的,通通沒有在他的眼里發現。
他只是一言不發,把她的藥倒入垃圾桶,又往里面倒了半瓶水,倒了一杯他帶來的果汁,再把垃圾袋系了一個死結,沉沉地看著她。
片刻后嘆了一口氣,松懈道“餓了嗎?”就當什么事都沒發生一樣。
宋顏沒有情緒地抿了抿唇,不回答他,他也不惱怒,只是拆開盒飯來喂她,宋顏心下嘆了口氣,拿他沒辦法,只好一口一口咀嚼著他遞來的飯。
“你要聯考了,我這兩天幫你補課。”他幫她擦了擦嘴角,垂下羽睫輕聲說道。
“不需要。”宋顏按了按昏昏沉沉的頭,胃里一陣痙攣,她疼得失去意識,吃了那么多藥,她的身體早就垮了,軀體化也非常嚴重,前途夢想,這樣的詞匯與她之間早就隔著一個現實了。
“宋顏,我們上岸好不好。”他輕聲誘哄著,“我們走,我們慢慢走,我拉著你,你牽著我,是一定會走出來的,是兩個人,不是一個人。”那個眸底漫不經心的少年紅了眼眶,很輕,很認真,又很堅定的對她說道。
“好啊,你一個人走吧。”她壓下心中的酸澀,給他下了死刑。
她原本以為看到那天少年落寞的背影,應該是被打擊夠了,不會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