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去吧”楔克珥指了指房門“我還有事,你們倆聊吧”
她說完,不等老紳士開口便快步離開了,那背影看起來似乎有些急切,也不知為何
這里是領主府,原本應該是蜘蛛所住的地方,但面積卻比他記憶中大了數十倍不止,但整體的結構與裝飾不變,所以他也隱隱地猜到了,究竟是誰要見自己
推開門走進去,心中的想法便得到了證實
“無生蛛,好久不見了”這個名字是蜘蛛給女孩取得,因為讀起來相當拗口,所以過了這么長時間,他還是記得很清楚
“蟲叔叔,確實是好久不見了,久到我都要忘記你的長相了”女孩笑著擺了擺手,讓老紳士坐下“但你人類的樣子倒是讓我印象深刻,嘻嘻,這次可不會嚇到我了哦”
聽到女孩這么說,他有些尷尬,在最初他剛到這座城市的時候,制作人類軀體的技術還不熟練,所以弄出了很多奇形怪狀的軀體,但介于審美觀,他并沒有覺得哪有奇怪的地方
直到無生蛛被他的長相嚇哭,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問題
不過,既然能提到這件事,那面前的這個女孩,雖說已經長大,但毫無疑問,就是他曾經所認識的那個人
而既然是熟悉的人,他自然就不會說多余的話,立刻便問起了這座城市的異變
“嗯,我知道哦”她點了點頭“不過,在那之前,我想問叔叔一點事情呢”
“問吧,你想聽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絕對不會隱瞞”
說完,女孩沉默了,臉上那笑意也一絲絲地褪去
“叔叔,你知道這世界上最讓人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嗎?”女孩沒有等老紳士回答,自顧自的繼續說道“是觸手可及的希望,它明明隨時可以被握到手中,但卻不能那么做,因為希望只有一份,一個人得到,一個人便失去”
少女沒有提到任何一個人,但他卻逐漸明白,對方話里的人,究竟是誰
“沒辦法,只能忍耐,但這感覺實在是過于痛苦,折磨的人幾欲發狂,于是,那個人只得這樣做,她對自己撒了一個謊”
“只要這個謊言存在一天,那么,她便是幸福的吧”
可是,萬事萬物終有腐朽之時,就連謊言也不例外
————————————
祈死死地抓住女孩的脖子,只要稍稍再用些力氣便可如同秸稈般折斷,但她卻沒有這么做,反而是突兀地松開了手,有些慌亂地看向身后
那原本已經回房間休息的無生蛛,此時卻站在了身后,似笑,卻又像是在哭“祈,你是在違抗我的命令?”
“不....不,小姐,我絕對不會”她有些慌不擇言,立刻跑上去拉起了無生蛛的手“您請回去休息吧,我會幫您處理好所有的事情”
“嗯,嗯,我知道,祈,你對我最好了,所以”她說著,猛地咧開了嘴,露出了里面成排的細碎利齒,一口咬在女仆的手臂上
“嗚!”
被這么咬上一口,祈微微露出痛苦的表情,伸出另一只手將少女輕輕托在懷里,快步離開了走廊向著無生蛛房間的方向走去
而被女仆放下來的女孩,略帶迷茫的歪了歪頭,也快步跟上了二人的身影
來到了大廳,祈艱難地拖著大小姐走上樓梯,而此時,正死死咬著她手臂的少女卻松開了嘴,血沫肉渣從她的嘴里,伴隨著流淌出的眼淚一同灑到了地上
“這種事到底要持續到什么時候”少女嗚咽著推開了祈“受夠了,我受夠了!”
祈抬起還完好的那條手臂,輕輕地摸了摸大小姐那柔順的頭發“會好起來的,只要等下去,希望總有一天會到來,在那天之前,我們會不惜一切代價保護您的,就如同您當年保護了我們一樣”
“才不一樣!”
“一樣的”
她說著,將對方再次抱起來,呼吸間,那已經幾乎要斷掉的手臂竟然已經恢復如初“好啦,我的大小姐,回去睡覺吧,等到明天醒來又是幸福的一天”
被抱在懷中的少女死死地抓住女仆的裙邊“我就連今天也不存在,又怎么會迎來明天呢,受夠了,我已經受夠了這一切”
“求求你,讓我死吧”
將無生蛛送回房間,女仆重新回到大廳,那里女孩像是什么也沒發生那樣,靜靜地等待著她“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我可以幫助你們”
“我們不需要外來者的幫助”
“嘖,能不能不要裝了,能不能坦誠一點,你看,剛才你要殺我的事我都不追究了這還不能顯示我的誠意嗎?”
女孩已經完全沒有之前那副昏昏欲睡的樣子,不如說,之前的迷糊樣都只是她的偽裝,明白這一點的女仆略微警惕起來
她原以為這個孩子與以往沒什么不同,都是從廢棄場泄露過來的殘渣,但事實上,貌似并非如此,殘渣是負面感情的凝結物,本身可不會有這么豐富的感情
如此說來
“你真的是來自外面的世界?”
“我都跟你說了幾遍了,你還不信,現在相信了吧”
她真的是來自于外界,那這樣的話,或許,或許,時機已經到來了,她們苦等了無數歲月的希望,那觸手可及的希望
——————————————
“叔叔,我問你,如果現在有一份能夠將你從深淵當中拯救出去的希望落在了面前,你會伸出手將它抓住嗎?”
當然會,不如說,無論是誰,都會這么做吧
“是呀,無論是誰都會這么做,但那如果是將曾經拯救的一切當做代價呢,當然,我依舊會這么做”
曾經拯救的一切?
老紳士略微思索,然后得出了令他驚懼的答案,蹭的一下站了起來
“你?!”
“我只是個人類,一個愚蠢的人類,妄圖用無私,用奉獻,用善良,用勇敢,用豁達,來掩飾我心中蠢動的那份真實的感情”
“自欺欺人地活著,也總有明悟之時”
“再漫長的夢境,也終究有蘇醒之日”
無生蛛抬起頭,第一次,真真正正,她第一次發自真心地對他露出了笑容
“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