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警察說大,其實也不大,看起來也就二十七八的樣子,長相很憨實。
他滿臉盡是驚疑:“剛剛就有一個男人報案說,他家丟了孩子,難道這里丟的不止一個孩子?”
代多囡驀然明白過來,這個警察口中的男人應該就是傅興寒,而那丟了的孩子肯定就是她的希望了。
“你說的那個孩子是不是叫希望。”她喜出望外地問。
警察肯定的點了點頭:“是。”
她又滿臉期待的問:“那找到了嗎?”
警察搖了搖頭:“還沒有。”
明知會是這樣的答案,可當代多囡親耳聽到“還沒有”這三個字時,身體依然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好在郝仁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搖搖欲墜的代多囡。
警察看看代多囡,又看看郝仁,猶疑了一瞬,轉頭對身邊其他幾個警察說道:“你們先去查看路段監控。”
那幾個警察應了一聲,然后分散去了不同的方向。
警察這才又看向代多囡,問:“你是什么人?”
代多囡竭盡全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從郝仁的幫助中掙脫出來,站直身子,抹了一把臉,道:“我就是希望的媽媽。”她眼睛亮晶晶地盯著警察:“警察同志,您一定要幫我找到希望,否則……。”
否則怎么樣,她終究是沒有說出來,反而捂著嘴低低地哭出了聲。
警察點了點頭:“大姐,我們一定會盡全力找到希望,這本就是警察的職責所在。”
他看著極力壓抑著哭聲的代多囡,眼中閃著不忍:“大姐,您也先別著急,我們剛才看了監控,希望是被一個身穿黑色羽絨服的中年婦女帶走了,已經出了商城,現在正要去查看路上的監控。”
代多囡的心驀地又往上提了一點,原本低低地哭聲戛然而止,同時那雙噙滿淚花的眼眸中也盛滿了希望。
她猛然伸手,揪住警察的衣袖,喜不自勝地問:“那我可以跟著你們一塊去嗎?”
警察低頭瞧了一眼那只用盡了力氣而有些泛白的手,又抬眼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張蒼白到毫無血色的面龐,臉上的猶豫一閃而過,最后還是堅定的搖了搖頭。
“大姐,您可以和您的家人一起在這里等消息,我們隊長也還在這里,只要有消息,我們就會立刻報告給隊長。”
代多囡的眸子頃刻間黯淡了下去。
她雖然有些著急和失望,但也明白,警察有警察的工作方式。
她放開手,語調還有一點不可控制的顫抖:“那就麻煩警察同志了。”
警察再次點了點頭,隨后轉身快步離開了。
轉身的剎那,一聲很輕很輕的嘆息從他口中溢了出來。
曾經,隊長的孩子也丟了,可直到如今,都沒有找到啊。
這聲嘆息很快地就散入到了這冷冷的冬日里。
代多囡沒有聽見。
郝仁也沒有聽到。
他正看著肩膀微微聳動的代多囡雙手捂著臉,慢慢地蹲了下去。
壓抑而悲痛的哭聲嗚嗚咽咽地從她嗓眼里跑了出來。
不用說也知道,丟失了一個孩子對一個母親或是一個家庭的打擊有多大。
人來人往,知道或是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的人們都頻頻回頭瞧著這里。
郝仁無視所有的視線,蹲下來,用他那沉穩有力的大手虛扶著代多囡的胳膊,視線透過細細的指縫看著她的眼睛,說道:“你可以先坐到門口旁邊的椅子上休息一下,說不定很快就會有希望的消息了。”
代多囡的哭聲倏而停了下來,聳動的肩膀也忽然不動了。
她兩手一抹臉,偏著頭,望著蹲在她面前的郝仁,沙啞著嗓音問:“你為什么還在這里?”
郝仁愣了一瞬,隨后一笑,道:“我是一個樂于助人的人。”
代多囡又盯著郝仁看了半晌。
眼前的人面容雖顯凌厲,但那雙眼睛很亮也很溫柔,就像是把夜晚的星空撕下來裝在了里面。
有著這樣一雙眼睛的人,大抵都是心存善良的。
“你結婚了嗎?”代多囡突然這樣問道。
郝仁怔怔然。
他怎么也沒想到,在這種時候,這個女人居然會問他這樣的問題,而這個問題與她丟失的希望有什么關系?
郝仁有點疑惑,但還是回答了代多囡的問題:“結了。”
代多囡的眼睛乍然一亮:“有你這樣的丈夫,你妻子一定很幸福吧。”
郝仁盯著代多囡的眼睛,默然不語。
眼前的這雙眼睛這樣亮,她一定是想要聽到一個肯定的答復,好像這樣的回答,能撫慰她心頭的某種念想一般。
可他并不覺得自己的妻子是幸福快樂的,如果真的幸福快樂,就不會時不時的冷著一張臉了。
代多囡看出了郝仁的猶豫,便追問了一句:“難道不是嗎?”
郝仁勉強的笑了笑:“大概是吧。”
代多囡眼中的亮光驟然消失殆盡。
她站起身,往商場門口的椅子上走去,走了幾步,卻在不經意間看到郝仁還蹲在原地發著呆,便稍稍轉過身,臉上硬是擠出一點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輕聲說道:“在別人眼中,我的丈夫也是一個大大的好人。”
郝仁抬起頭,逆著光,仰望著被下午的陽光渡了一層光暈的代多囡,不明所以。
代多囡難看的笑容變成了一絲苦笑,沙啞的嗓音里夾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和埋怨:“大概是我比較偏執,和別人看到的他總是不一樣,所以,在我眼里,他算不得一個好丈夫。”
郝仁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眼神有些飄忽。
他像是在看代多囡,又像是透過她看著別的什么人,低喃聲從他口中艱難的溢出:“為什么?”
他也不像是在問代多囡,而是在問他心中所看到的那個人。
為什么?
代多囡忽而冷諷般的笑了一聲,她也想知道究竟是為什么。
為什么傅興寒對待她和對待別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