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多囡被郝仁拉到火車站時,早已不見了傅興寒和婆婆的身影,連隊長和其他的警察都看不見,只有幾輛警車停在離進站口不遠的地方,“嘟嘟”地響著。
而進站口處,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正杵著一個警察。
那個警察代多囡還有映像,就是其中年齡稍大,跟她說過話的那個人。
代多囡欣喜萬分地穿過人群的縫隙往進站口奔去,她馬上就能見到她的希望了。
郝仁跟在代多囡身后,望著她疾速穿梭的身影,也由衷地替她感到高興。
代多囡奔到警察面前,左右瞧了瞧,不解地問:“我家希望不是找到了嗎?人在哪里?”
她盯著警察,眸中希翼的光芒幾乎要灼痛人的眼睛。
警察心底微微一顫。
他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把事情的真相告訴眼前這個女人?因為真相實在太過殘忍,他怕這個女人承受不住。
惋惜和同情自心底油然而生,沒有人想到最后竟然會發(fā)生那樣一件讓人措手不及的事情!
警察下意識地移開眼,視線卻在不經(jīng)意中撞到了郝仁明亮的眸子。
郝仁心中咯噔一下,只覺事情有些不妙!
他居然從眼前的這雙眼睛里看到了憐憫和悲慟,想來,警察這樣的眼神一定不是因他而起。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旁邊代多囡的身上。
既然他能看到這樣的眼神,代多囡當然也不列外。
果然,下一秒,他就聽到了代多囡微微顫抖卻極力壓制的聲音:“是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嗎?”
警察的視線再次回到代多囡的身上,而剛才那樣的神色早已消失不見,只剩下一本正經(jīng)的平靜。
他道:“希望在一樓候車大廳,您的丈夫和婆婆都在,是隊長讓我在這里等你。”
他并沒有正面回答代多囡的問題。
代多囡直視著警察的眼睛,直到在這雙眼睛里再也看不出多余的神色了,她才提步走進了進站口。
她走地很快很急,一顆心也很慌很亂,甚至在一點一點地往下沉。
不知道是發(fā)生了什么樣的事情才能讓那個警察用那樣的眼神看著她?
是希望出事了嗎?
她自發(fā)地搖了搖頭。
不會的,不會是希望的,半個小時之前隊長還說過,希望很安全。
一定不會是希望的!
可為什么她會如此的惶恐,如此的害怕?
過了安檢,代多囡原本又快又急的步伐漸漸地跑動起來。
隱隱有哭聲傳進她的耳朵里,她慢慢地停了下來,有些不確定地問:“是有人在哭嗎?”她左瞧瞧郝仁,右瞧瞧警察,又問:“還是我聽錯了?”
郝仁沒說話,警察卻肯定地點了點頭說:“的確有人在哭。”
代多囡點了點頭,繼續(xù)往前走去。
可越是往前走,這哭聲便聽起來越大越清晰,直至瞧見視線所及之處的人群。
這哭聲就是從那人群的包圍圈里傳出來的,簡直是哭天搶地。
代多囡突然剎住了腳步,臉色一瞬間蒼白如紙。
這哭聲是婆婆的!
她為什么哭!
她是為誰而哭!
在這一霎那,代多囡自私的想著,寧可出事的是傅興寒,也不要是她的希望。
她望著遠處交頭接耳的人群,問向警察:“出事的是我婆婆的兒子?還是我的希望?”
警察一愣,一時沒明白過來,問:“什么?”
郝仁卻看向代多囡,她竟然連丈夫的名字都不愿意叫一聲了。
他忽然感到一陣莫名的難過,是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的憐憫。原來一個寒了心的女人連叫一聲男人的名字都是不愿意的。
郝仁想的一點都不錯,代多囡不只是不愿意叫,那對她而言根本就是難以啟齒的恥辱。
代多囡正眼看向警察,眼中說不清是漠然還是焦慌:“我說出事的是我婆婆的兒子,還是我的希望?”
她依然固執(zhí)地不愿意叫那個男人的名字。
警察終于反應過來。
他默了幾秒,憋在心里的話終究還是脫口而出:“是希望。”
是希望!
這三個字猶如炸雷一般,炸響在代多囡的腦海,炸地她眼冒金星,神情恍惚。
為什么是希望!
怎么能夠是希望!
她再也等不及聽警察后面的話,提步小跑起來。
警察和郝仁對視一眼,也跟了上去。
代多囡跑著跑著又停了下來,踟躕不前。望著近在咫尺的人群,她竟然不敢穿越過去。
她很怕,非常非常怕看到人群后面希望受傷的樣子,或許不只是受傷,還有……。
她頓時不敢再想下去了,因為連想象都會讓人感到恐慌和害怕。
身后傳來警察嘆息般的聲音:“走吧,去看看。”
于是,無論敢與不敢還是想與不想,代多囡都得堅強地走到人群中間去,因為她的希望還在那里。
等代多囡跟在警察身后來到人墻之后時,那雙盡是心疼和悲痛的眼睛里已經(jīng)看不見任何東西了,唯有躺在婆婆懷里的希望。
希望那身黃色的小羽絨服已經(jīng)被艷紅的鮮血染過,連頭發(fā)都被染地結成了一縷一縷的。
郝仁也看到了希望,他驚慌地問警察:“叫救護車了嗎?”
警察看了一眼已經(jīng)被各種情緒籠罩而呆愣的代多囡,沉痛地說道:“沒叫。”
郝仁滿臉的不解:“為什么?”
回答他的不是警察,而是站在旁邊的一位大爺,他道:“就算叫了也沒用。”他用手指了指正對面上方二樓候車廳進口處的安全護欄,又道:“從那上面被推下來,腦袋先著地,當場死亡。”
郝仁頓時抓住了大爺話里的關鍵詞:“推下來?被誰推下來?”
大爺又指著前方:“就是那個女人,聽警察說是個人販子。”他突然恨聲道:“像這種人販子,就該千刀萬剮。”
郝仁隨著大爺?shù)氖种缚催^去,就看到一個女人雙手被銬著手銬,由兩個警察監(jiān)管著,站在代多囡婆婆的旁邊。
他也恨聲地附和了一句:“就是。”隨后,便去看代多囡。
不知道代多囡有沒有聽到大爺?shù)脑挘皇谴翥躲兜匾徊揭徊降刈呦蚰莻€別人口中當場死亡的希望。
她走地很穩(wěn)很穩(wěn),就像每一步都踏在了在場眾人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