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下得越發急了，不知何時出現的疾風將密密麻麻的雨線吹得沒了力氣。它們輕飄飄地落在地上，再也沒有了那股驟雨般的氣勢。

　　職工公寓，六樓。

　　樓道兩側的窗戶應該是忘了關，導致空間里泛著一股子涼意，冷風沿著脖頸鉆進前胸后背，滲入皮膚里化為浸入骨髓的寒。

　　此時，楊啟航正站在604房間門口做最后的準備。

　　畢竟是人生第一次，他有些緊張。

　　楊啟航在心中將制定好的襲殺計劃從頭到尾過了一遍。他力求面面俱到，萬無一失。

　　與此同時，他對趙曉明可能做出的反應做了幾點猜測。

　　一種可能是，趙曉明被開門的聲音驚醒，直接起床查看。

　　在這種情況下，他將哄騙趙曉明，使其放下戒心。

　　楊啟航連這種情況下的借口都找好了。那時候，他將面帶微笑，高興道：

　　“哎呀，曉明，你嚇我一跳。

　　原來你在屋里呢？我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你都沒接，我以為你有事出門了呢？

　　是這樣的，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來電，我手機沒電了，打算借用一下你的充電寶。”

　　然后，他將借機接近趙曉明，從背后捂住他的嘴巴，用大扳手向其后腦勺發起猛攻。

　　務必要一擊斃命，務必不可讓他發出慘叫，更不可和他纏斗。

　　另一種可能是，趙曉明睡得像一頭豬，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在這種情況下，事情就好辦了，他將照著武俠小說中的劇情來辦，然后火速撤離現場。

　　完美！

　　楊啟航嘴角上揚，對這幾種情況進行著歸納總結。

　　被發現時臉上一定要微笑，語氣一定要和善。

　　在下手時攻擊一定要準確，心中一定要狠辣。

　　要撤退時頭腦一定要清醒，身體一定要迅捷。

　　楊啟航靜靜地站著，思考著計劃有沒有不足之處。

　　“任何事情都有意外，如果攻擊前遇到意外情況，那算趙曉明命好，叫他多活一天，萬萬不可倉促出手。

　　如果攻擊中遇到意外，正巧有其他人敲門怎么辦？

　　不可能，哪有這么巧合的事情。”

　　楊啟航心中突然有些猶豫。

　　古語有云：“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為了保留心中的這股怒氣，楊啟航輕輕晃了晃腦袋，終止了腦海中這種瞻前顧后的想法，在心底嘲笑道：

　　“還是有些畏首畏尾，怪不得難成大事。這樣想下去，人還殺不殺了。”

　　身體近乎本能地從心底冒出一個念頭。

　　“要不，先饒了他這一回？再觀察觀察？萬一迷途知返……”

　　事到臨頭，楊啟航站在趙曉明房間門口，內心中已經生出退縮的想法。

　　畢竟要殺人，猶豫再三是人之常情。

　　可是，另一個聲音緊隨其后，迫不及待地涌入腦海。

　　“饒他麻辣隔壁，李陽都答應了給解決后患，還不敢殺？還是不是爺們！”

　　楊啟航一時之間有些拿不定主意。

　　最終，他決定把最終結果交給命運。

　　如果趙曉明此時在線，還在夢境中，那就是他該死，怪不得別人。

　　如果趙曉明沒有在線，那就先看看情況再說。

　　心中拿定主意，楊啟航掏出游戲機，看向好友列表。

　　趙曉明果然還在夢中。

　　事已至此，已不容多想，畢竟天意難違。

　　楊啟航摒棄所有雜念。他閉著眼睛做了幾次深呼吸，伸手點擊了趙曉明夢境的觀察選項。

　　“情景載入中……”

　　“慧慧寶貝兒，我還要……”

　　游戲機畫面還未展開，楊啟航耳邊就響起了趙曉明猥瑣的聲音。

　　他怒極反笑，在心中暗罵道：“呵呵，死到臨頭了還在意淫，真是不知死活。”

　　這下，楊啟航再無半點憐憫之心。

　　他拿著游戲機沒有返回首頁就直接裝進褲子兜里，并且拉好了拉鏈，防止遇到突發情況掉落丟失。

　　這一些念頭說來緩慢，其實過去了還不到一分鐘。

　　楊啟航右手放在心口向某個神靈祈禱。他感覺心臟跳動明顯加快不少，嘴里也有些發干。

　　祈禱完畢，他不在猶豫，伸手從兜里拿出趙曉明房間的鑰匙輕松就將門打開。

　　他將一字螺絲刀咬在嘴里，雙手抬著門把手將門緩緩推開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然后停止動作，靜靜地聽著屋里的動靜。

　　屋里一團漆黑，除了有些隔夜的氣味飄出來以外，并沒有其余異常，既不見人影，也未傳出聲音。

　　夢境中的聲音依然還在耳邊響起：“慧慧寶貝兒，我要來了……”

　　楊啟航牙關緊咬，他定了定神，蹲下脫掉鞋子，將鞋尖朝外整齊地擺在門外右手邊。

　　他邁著貓步，緩慢飄進了房間。

　　他將呼吸的聲音放輕，一邊聽著屋里的動靜一邊緩緩將門輕輕關閉。

　　夢境中傳出的喘息聲毫無中斷的意思。

　　楊啟航用一只手輕輕扶著墻壁，一點一點地向前挪動。

　　屋里充斥著一股子餿味、臭汗味、臭襪子味、夾雜著其余味道混成一股直沖腦海而來。

　　他有些上頭，嗓子眼發癢，有一種想要咳嗽的欲望。

　　“慧慧寶貝兒……叫老公……”

　　楊啟航沒有理會夢境中傳出的聲音，在這個節骨眼上，這只是判斷趙曉明是否在裝睡的一道保險。

　　他咽了口唾沫，強忍著不咳出來。

　　楊啟航和趙曉明的距離漸漸拉近，他越過衛生間，看到了床上的景象。

　　昏昏暗暗的房間中，床上躺著一道人影的輪廓。他蓋著被子，一動不動。

　　他閉著呼吸，再度放輕腳步，緩緩向大床接近。

　　“慧慧寶貝兒……你真棒……”

　　楊啟航聚精會神地挪動腳步，絲毫沒有受到夢境聲音的影響。

　　距離近了，他覺得這個距離已經足夠。

　　他右手伸向背后，從腰間抽出大扳手握在手中。

　　“慧慧寶貝兒……老公愛你……”

　　楊啟航全神貫注地向前挪動，只求再靠近一點點，那樣就萬無一失。

　　近了，近了！

　　他閉著呼吸，臉色脹紅，手心發熱，嘴唇發干。

　　就在此時，夢境中的聲音還在響起：“慧慧寶貝兒，依我看啊，應該把啟航的姓改一下。畢竟我是他爸爸，孩子應該和我姓，趙啟航，你說怎么樣？”

　　楊啟航死死地握著大扳手。

　　突然，他一個飛撲騎在趙曉明身上，左手拽著被子微微下拉將趙曉明的半個腦門露出。

　　他右手將大扳手掄圓了對著趙曉明的天靈蓋驟然砸下。

　　“Duang！”

　　趙曉明夢境中傳出的聲音在剎那間停止。

　　楊啟航不放心，再次掄起大扳手照著原部位又來了一下。

　　“Duang！”

　　這一下，他感覺砸在了一塊硬塑料上，可以清晰地聽到“咔嚓”一聲，那是頭骨的破裂聲。

　　此時，楊啟航才敢緩緩呼出憋在胸口的空氣。他心里有些發顫，握著大扳手的手心里滿是汗水。

　　他右手拄著大扳手支撐著身體，左手將被子上提蓋住趙曉明的傷口部位。

　　不知道是由于刺激還是緊張的原因，楊啟航忘記了制定好的計劃。

　　他低下頭，在趙曉明的傷口邊輕聲道：

　　“兄弟，一路走好，別怪哥哥無情！”

　　楊啟航正要抬頭撤離，耳邊響起了輕微的關門聲音。

　　聲音雖小，卻如同一道驚雷在耳邊炸響。

　　他閉著呼吸，雞皮疙瘩倏然起了一身。

　　“有人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