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村口匆匆忙忙走到楊家院子里的時候,天還沒有亮。
此時,母親和父親都已經起來了。
父親做的是挑著挑籮提秤走門竄戶的小營生,自然,每天必須要早點起來,然后,早點吃飯,再早點出門,這樣,才能盡量到遠一點的地方。
母親每天早上要幫父親做飯,自然,也得早點起來。
楊風走到家里的時候,父親正忙著清理籮筐。
而母親正忙著做早上的飯菜。
至于家里那條大黑狗,這家伙此時還懶洋洋的趴在堂屋里睡大覺呢。
楊風徑直走到廚房里,然后問母親;“媽,家里還有沒有秤?”
楊風清清楚楚記得,家里總共有兩桿秤。
一桿是父親專門收廢品使用的秤,這桿是小秤,也是一桿新秤。
還有一桿是母親每年賣小豬崽的時候使用的秤,這桿是舊秤,也是大號的大秤,一次性能秤上百公斤的重物。
“我昨晚不是讓你爸給你準備了嗎?”
母親正低著頭在洗菜盆子里的花菜,她昨晚就知道兒子今晚要去陳家橋趕集,因此,在織刷子的時候,就囑咐丈夫,找一下家里那桿平時賣豬崽子的時候‘專門用來稱豬崽子’的大秤,然后給兒子明天趕集做準備。
本來她自己想找,可這個勤勞善良的農村婦女,為了多織幾個刷子,多掙幾毛錢,一天到晚,能夠利用的時間盡量都給利用上了。
“沒有。”
“哎呀,我說這個人啊,不是我說他,每天回來,就守著電視機,然后家里的什么就都不管了。”
母親一邊說,一邊站起身來,用圍在腰上的圍布擦了擦手,趕緊順著木樓梯,朝樓上爬去。
一會兒后,母親從樓上拿了一桿秤下來。
這是每年家里賣小豬崽子的時候專門用來稱豬崽子重量的那桿大秤。
由于平時很少使用,因此,這桿大秤上面沾有不少灰塵。
母親用布擦了擦,又用嘴吹了吹。
在將大秤遞給兒子的時候,她問;“風伢子,你會稱秤嗎?”
“會。”楊風笑道;“這種玩意,最簡單不過了。”
“會稱的話,那媽就不教你了。”母親將秤和秤砣都交到楊風手里。
不過,她還是有點不放心,于是,又拿回這桿大秤和秤砣,然后,教兒子如何如何使用。
“知道嗎?”
“媽,我知道。”
“知道就好。”
教了兩遍之后,這位母親忽然看著自己的兒子。
然后,凝著神的說;“風伢子,咱們家都是老實人,從來不做那種坑蒙拐騙的缺德事,所以,你在集市上賣魚的時候,千萬不要去詐人家的秤,尤其是那些老人家,你更是千萬不要去詐秤。”
“媽,您放心吧,您兒子不會干這種事情的。”
“媽相信你也不會,媽是看著你長大的,了解你的性格——你知道嗎,風伢子,人活在世上,不要去干缺德的事情,老古話說,惡有惡報,善有善報,干了壞事,是要遭報應的,不要以為干了缺德的事情,人家會不知道,就算人家不知道,老天爺也會知道的,所以,風伢子,一定要堂堂正正的做人,不要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做那種傷天害理的事情。”
“媽,您放心,您兒子保證不會干缺德的事情,一輩子都不會。”
“不會就好。”
接著,母親到堂屋里,對著楊風的爺爺和奶奶的遺像拜了幾下,嘴里一邊說;“爹,娘,今天您孫子去陳家橋趕集,回來拿秤,打了轉身,您們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您孫子。”
對著楊風的爺爺奶奶的遺像拜了幾下后,母親又到門口,雙手合十,對著門外朦朧起來的天空拜了拜,嘴里喃喃說道;“菩薩保佑,打轉身,發大財,財源滾滾來。”
然后,她又到楊風面前,點了點頭,道;“好了,風伢子,你出門吧!”
“好的,媽。”
就在楊風剛準備邁開腳的時候,母親又忙道;“哦,風伢子,媽還有話跟你說。”
“媽,是什么話?”
“陳家橋的爛仔很多,要是那些爛仔來敲詐你的話,不要和人家吵,更不要跟人家打起來,吃點小虧沒關系,就當破財消災,知道嗎?”
“您放心吧,媽,我知道。”
“知道就好——唉,這個年代,這些爛仔,真是無法無天,動不動就打人,下的手又毒,你四奶奶的兒子,要不是因為這些挨千刀的爛仔,怎么會那么年輕就死了,才二十多歲,唉。”
“媽,您放心吧,我不會的。”楊風安慰母親。
作為一個真實年齡四十出頭的重生者,楊風十分理解母親的擔心。
做母親的,哪里能不擔心自己兒子的安危。
而且,這個年代,湘西這一帶的社會治安確實很亂,爛仔們囂張跋扈,而且動不動就動手打人。
并且,打人的時候,下手十分狠毒,將人往死里打。
就像母親說的這個四奶奶的兒子,是楊風的一個族叔,才二十多歲,年紀輕輕,是個開小貨車的司機。
1995年,這個族叔開著車在陳家橋經過的時候,當時是下雨天,因為濺了一點泥水到一個叫‘黑皮’的爛仔的身上,結果,就被這個‘黑皮’和他的一幫哥們從車上拖了下來,猛的一頓毒打,打的時候,不但手腳非常重,磚頭和鋼管也都用上了。
結果,就在這一年,因為腦袋發傷而英年早逝了,留下年輕的妻子和兩個年幼的女兒。
而至于那個‘黑皮’和他的同伙,什么事都沒有,照樣在陳家橋街上為非作歹。
因此,母親的擔心是不無道理的。
只是,這個老實善良本份的農村婦女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眼前的這個兒子,其實是一個重生者來的。
而且在重生前,也做過兩三年的爛仔。
不但在陳家橋街上混過,還在粵省沿海一帶的特區里混過,像那些夜總會、賭場之類的都留下過他的戰斗痕跡。
因此,對于他來說,像陳家橋街上的這些小混混,是根本不會放在眼里。
……
在母親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囑下,楊風拿著秤,從楊家院子出來。
走出楊家院子的院口時,家里的那條大黑狗也跟來了。
“小黑,回去。”楊風對大黑狗說。
大黑狗搖著尾巴,吐著長長的舌頭,繼續跟著楊風的身后走。
楊風哪里知道,是母親讓它跟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