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的布局很快完成,劉義真打著瞌睡正打算離開的時候一個身影擋住了他。
“謝司馬?”
正是謝晦。
他盡量露出自己整齊的八顆大白牙,向劉義真表達自己的善意:“公子可愿意與我入榻一敘?”
入榻?
劉義真惡寒。
心疼的抱緊了自己的身軀,可憐巴巴的回頭想找劉裕救自己,結果發現劉裕溜的比自己還快。
“走...吧。”
劉義真實在不想和未來砍了自己的人單獨共處一室,畢竟心理陰影揮之不去啊。
但眼下謝晦都邀請了,不去怎么都說不過去。
相比起劉裕給劉義真安排的小屋子,謝晦住的地方堪稱豪華,就好像宮女和皇后的區別一樣,不但光明敞亮,還有一個碩大的壁爐暖房。
這讓劉義真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劉裕親生的...
不僅如此,謝晦居所里居然還有女仆!
不是吳媽那種老婦人,而是青春靚麗,身著薄紗的年輕女子!
呸!
低俗腐敗的世家子弟!
我劉義真這種正直之士羞與你們為伍!
劉義真絕不承認自己酸了,只是單純覺得憂國憂民的淚水從嘴角流出。
“聽聞公子已有破秦之策,所以特來與公子請教。”
劉義真沒想到謝晦找他居然是因為這事,連忙擺手:“小子哪有什么破敵之策?謝司馬一定是搞錯了。”
謝晦故作遲疑:“難道是我搞錯了?”
“嗯嗯!”
劉義真一臉嚴肅。
謝晦面露無奈之色:“那真是打攪公子了,公子請回吧。”
(劉義真:就這?不給個見面禮啥的?比如妹子什么的?)
劉義真干笑了兩聲,就要告別謝晦離開。
謝晦自己慢悠悠的倒了一壺茶,自言自語道:“可惜啊,有人怕是要因為公子而死了。”
劉義真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來一雙眼直勾勾的盯著謝晦。
謝晦還是泰然自若的喝著茶,沒有去看劉義真。
劉義真重新入榻,眼神不復剛才的“天真無邪”,而是帶著兩分疑惑。
“愿聞其詳。”
謝晦清空了左右侍從,重新給劉義真倒了一杯茶。
劉義真這會沒有推辭,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兩人誰也不先開口,屋子內只有壁爐內火舌偶爾跳起的聲音,透漏著幾分凝重。
“這才對,公子若是繼續韜光養晦,那我也沒必要繼續和公子詳談了。”
謝晦突然輕笑,看著小大人般的劉義真滿是欣賞之情。
“謝司馬說有人要因我而死,義真自問沒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何出此言?”
謝晦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公子可知現在在潼關面前的主將是誰?”
“自然知道,乃是龍驤將軍王鎮惡。”
謝晦點頭。
“王鎮惡,乃是前秦丞相王猛之孫。王猛在關中素有聲望,所以王鎮惡若入關中,猶如猛虎歸山,龍入大海。”
“而偏偏關中民風彪悍,大帥也需要用王鎮惡王猛之孫的身份穩定關中。”
“所以,要是打下關中的還是王鎮惡的話...他便是具備天時地利人和了。”
劉義真這會聽懂了。
“謝司馬的意思是——誰都可以打下關中,但唯獨王鎮惡不可以?”
“沒錯!”
謝晦突然嘆了口氣。
“王鎮惡不打下關中還好,一旦打下關中,他也就離死不遠了。”
劉義真低著頭,表面看似平靜,但是他的心里猶如掀起了滔天巨浪!
一段隱藏在史書背后的權利游戲仿佛在他眼前掀開了血淋淋的一角。
王鎮惡,他的身份,他的功勞,在這個特殊的時機,成為了他自己的催命符!
關中是真正能成就一番霸業的地方,沒人會放心把它交給別人,特別是這個人還具備造反的一切條件。
謝晦繼續說道:“其實大帥早在彭城的時候,就早早命令王鎮惡留守洛陽,不要繼續西進了,可王鎮惡并沒有聽從大帥之命。”
“大帥與我都希望救王鎮惡一命,可王鎮惡卻不自知。”
“還好現在王鎮惡還沒有打進關中,還有機會。”
謝晦盯著劉義真的雙眼:“就看公子愿不愿意給王鎮惡這個機會了。”
劉義真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很多東西經過謝晦這樣一點撥,他似乎對那充滿謎團的真相更近了一點。
劉義真長出了一口氣,將腦海中幾個可怕的猜測努力甩出去。
緩緩起身。
劉義真走到門口,一股冷風吹了過來,讓劉義真的腦袋得到了冷靜。
“謝司馬,我再問你一件事。”
“公子請說。”
劉義真張了張嘴,心里的話還是沒有說出來。
“算了。”
有些事其實很明顯了。
自己有“破秦之策”這種事,他只和劉遵考說過。
劉遵考又是劉裕的人。
再聯想到劉裕今天在宮殿內對其他人只字不提,偏偏要介紹謝晦,謝晦又直接來找自己...
劉義真突然發現,自己對劉裕這位歷史上名聲赫赫的宋武帝從來都沒有看透過。
“父帥啊...”
劉義真看著面前的謝晦,想到了前線的王鎮惡。
“你才是這個世界上最頂尖的棋手,不但給我好好上了一課,讓我明白帝王都是冷血的,而且順便讓謝晦、王鎮惡都欠我一份人情嗎?”
劉義真不知是要高興還是要害怕。
但現在唯一確定的是——劉裕貌似開始把他當做繼承人,至少是繼承人之一開始培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