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屋檐上的水珠順著琉璃瓦滑下來，落在一片水潭，惹起一片小小的漣漪。

　　穿著麻布衣的女人帶著一個小侍女，掀開裙擺跪在了地上。

　　-

　　雨大了起來。

　　華麗的徐府在煙雨迷蒙間顯得越發靜謐，兩名侍衛冷淡的瞳孔盯向遠方。

　　披麻戴孝的女人笑了起來。

　　-

　　雨就逼在周圍，四處空空蕩蕩，如末日的街道。

　　小侍女已被凍得暈在地上，地上的雨水潑濺在女人的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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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忽然想起了小時候羅府的一件事。

　　一樣的雨。

　　一樣的人。

　　十一娘弄壞了元娘的簪子，趴在院子里杖責。

　　呂姨娘趴在她的身上，板子伴著雨點落在她的手臂上。

　　她的血順著衣襟流淌在地上，在積水里化開，如朱紅色墨。

　　她和大夫人坐在屋里。她慢慢地給大夫人沏了一杯茶，倒在茶盞里。

　　蒸騰的霧氣，還是沒能把她的心捂化。

　　她不是像元娘一般嬌貴的嫡女，也不像十一娘那般笑起來天真無邪。

　　她在生活的縫隙里苦苦掙扎，因為她知道，元娘走后，她是最大的。

　　她若是不好好巴結大夫人，取代元娘的位置，便只有被遺忘、丟棄。

　　她故作聰明利用王煜，卻叫那十一娘鉆了空子，奪走了永平侯夫人的位子。

　　她在王煜那兒受盡欺凌，一向神通廣大的十一娘怎么會不知道呢？

　　十一娘最冷血無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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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褪色的深色朱漆大門緩緩開啟，羅十一娘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內。她著著一件鵝黃色的長衣，居高臨下地俯視她。

　　羅十一......

　　好呀，我們又見面了。

　　十一娘身邊的琥珀給她撐起一把油紙傘，花盆底上的蓮花繡紋被污泥濺得骯臟。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十一娘深皺著眉頭，蹲下身就要拉她起來：“二姐，你又是何苦呢？你剛小產不久，為何要這樣作踐自己的身子？”

　　字字冰寒刺骨。

　　憑什么她羅十一一個庶女成了永平侯夫人，大權在握，而自己只能和她“相公”在一起，低聲下氣，忍盡屈辱？

　　這一切，就被她輕描淡寫地被“作踐自己的身子”幾個字輕輕蓋過。

　　她低聲笑了一聲，眼神無限延長到煙雨彌漫的盡頭。

　　她聽見十一娘輕輕嗤了一聲，遺憾地嘆了口氣：“我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我也沒什么好說的，二姐既然不愿走，那十一妹便權當二姐是在鍛煉身子罷。”

　　十一娘偏了偏頭，冬青扔給她一把破舊的爛傘。她扭過頭，在二人的攙扶下重新走進了華麗的徐府。

　　跨進那里，她便是徐夫人了。

　　永平侯的正夫人。

　　還是獲得徐令宜寵愛的正夫人。

　　而她呢，只不過是空有個名頭罷了，自己相公日日沾花惹草，一個正室卻顯得如同婢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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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二娘低聲嘆了口氣，稍縱即逝的霧氣在唇邊化開。

　　滴滴答答的雨點聲，如同生命的計時，又如同心上的滴血。

　　眼前籠罩的云霧，也不知是煙雨還是操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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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好。

　　也許她這種命運，幾乎所有庶女都一樣吧。

　　-

　　滴，答。

　　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