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煜陽走出‘卓印’,伸手攔了一輛的士,“師傅,去南慈小區5號樓。”怕地址不夠詳細,他又補充道,“南慈路29號?!痹谇迨?,老社區的每棟樓都有自己的道路編號。
見司機點了點頭,他才安心的閉上了眼睛,從這里到南慈路大概要45分鐘,他在心里早早的計算好了路程和時間。
自從送過周粥一次之后,這個地址早已爛熟于心。記不得有多少次,他在潛意識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復自己在她家樓下停下車……
瘋了,自己一定是瘋了。
……
“周粥喜歡我?想要追我?想要跟我在一起?”回想起以前周粥那自卑又自尊心極強的性格,陳煜陽揉了揉太陽穴,閉目沉思著。
周粥住的是老式小區,沒有24小時嚴格的門禁和保安,所以的士在陳煜陽的指導下長驅直入,直接停到了她家樓下。
早春的夜晚還是有些寒氣的,陳煜陽下了車,打了一個激靈。他今晚穿的西服外套,在室內的場合是正合適的,可是于現在而言,顯然是有些不夠厚。
陳煜陽裹了裹外套,抬起頭,雖然不知道周粥具體住在哪一戶,但她就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而且最致命的是:這不是夢或者潛意識,而是現實。
陳煜陽心跳的飛快,但他的腦子現在卻有些懵,自己頭腦一熱到了周粥家樓下,卻沒想好后續內容。
給她打電話?……還是……
又過了十幾分鐘,陳煜陽環顧四周,最終選擇走進不遠處的一家24小時便利店,店里除了一個打著瞌睡的工作人員再沒有別人。他在店里繞了許久,買了一瓶可樂,一包煙,在靠窗的吧臺坐下。
自己傻乎乎的跑到別人家樓下挨凍到底是為了什么?
怎么越活越倒退,連聯系她的勇氣都沒有了?
自己之前說過什么來著?“我沒興趣研究你住在哪里,我不是變態,跟蹤你,有意思嗎?我可沒那閑工夫……”
陳煜陽覺得自己的臉被打的生疼。
……
不知怎得他真的很想抽根煙,陳煜陽并沒有什么煙癮,但最近抽煙的機率確實有些頻繁。他苦笑,走到門外,點了煙,深深吐了一口氣。
煙霧隨著凌晨那似剪刀的風而揚起,一縷一縷爭先恐后的越過他的眼睛,最終消散不見……
進入午夜,店里竟多了些形形色色的過路人,大部分像是趕夜路的司機,買口小食來安慰一下寂寞的嘴巴,當然了,再順道借用下洗手間。
人們不停的進進出出,陳煜陽則站在門外一根接一根的抽著煙,感到身體的冷意漸漸加深,才回到店里。
跟他一同進店門的還有一個大叔,長羽絨服下面的格子睡褲隨著他的走動而若隱若現。他買了個面包,一瓶啤酒,徑直坐在了陳煜陽的旁邊。
大叔上下打量著這個小伙子:他穿的單薄又體面,價格不菲的衣服沒有多余的褶皺,這樣一個講究的男人,卻大半夜在老城區街角的便利店里抽悶煙喝悶“可樂”?八成是被家里那位掃地出門了吧。
“小伙子,跟老婆吵架,被趕出來了?”
陳煜陽被他冷不丁的問話嚇了一跳,“啊……我還沒結婚?!?p> “啊呀,那就是被女朋友趕出來了唄,嗨,大叔我是過來人,我懂?!迸距宦暎笫謇_了啤酒罐,“誰家夫妻還不吵個架呢?你看看我和我們家那位,三天一小吵,都因為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搞得我頭疼,但也拿她沒辦法……”說完,他‘咕咚’一聲吞了一大口啤酒下肚。
陳煜陽看那大叔一臉了然于胸的樣子,只是笑了笑,并沒搭話。
看陳煜陽沒想解釋,大叔更加確認了自己的想法,于是他接著說了下去。
“也是,你還沒結婚,哪有什么柴米油鹽的事……呵,大叔我當年和我家那口子談戀愛的時候,不是吹啊,真是疼她疼的喲,事事讓著她?!?p> 趁大叔忙著撕面包的包裝袋,陳煜陽懷疑道:“你們真的沒有吵架的時候?沒有……過放棄的念頭?”
“放棄啥……啥?。俊贝笫逡Я艘淮罂诿姘?,囫圇的說,“吵架……哦……說個實話吧,當然有,而且男人嘛,不管怎么說還是要點臉面嘛?!彼愳详柺沽藗€眼色,“有一回嚴重的,她不聯系我,我也咬咬牙不肯聯系她,就這樣差點就分手了,結果過了幾天,我發現自己還真離不開她,實在是想她想得緊,然后我就厚著臉皮把她追回來了……哪里還管什么誰對誰錯?!贝笫鍨樽约旱闹鲃佣院?,“要說心不累,那肯定是假的。但干啥不累啊,天天在家躺著不也累嗎?”大叔又咬了一大口,“哎,這玩意挺好吃的,你要不要嘗嘗?”
陳煜陽被這大叔逗樂了,婉拒了他的面包,“謝謝大叔,我不餓。那大姨后來怎么回復你的呢?”
“就這么跟你說吧,她那時候其實心里比我還想要和好,就等我回去找她呢?!贝笫搴俸僖恍?,有點驕傲的意思,“小伙子,你還這么年輕,人生還長著呢,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去糾正一些事,你聽大叔的,對待女朋友就沒有什么對和錯,只有愛和不愛。很多人都說男人是什么下半身思考的動物,但,誰說咱們男人沒有‘愛’,不能像女人那樣‘愛’?反正你大叔我肯定算一個。”說完,他還稍微打量了一下陳煜陽,“我看你,也能算……目前看來姑且先算半個吧,是不是?。啃』镒??哈哈”
似乎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陳煜陽只好微笑著示意大叔繼續他的“演講”。
那大叔接到了陳煜陽的信號,于是開始滔滔不絕:“我可跟你說啊,有些女人還不如男人會‘愛’呢,不愿付出分毫,卻總想著高回報。尤其是現在那些小年輕……嘖嘖,男人苦……”
還沒等大叔說完,一個細細尖尖的聲音響起來:“你又在那跟人說什么胡話呢?”
“哎,大半夜的你怎么來了?我以為你睡著了呢?!贝笫蹇吹阶约旱睦掀艁砹?,全然沒有了剛剛慷慨激昂的氣勢。
“為啥不知道?我還沒老糊涂,別吃那面包了,走吧,給你弄點宵夜回家吃,家里那么暖和……”大姨邊說著,還邊嫌棄的看著大叔的打扮,似乎對他穿著睡褲出門很不滿意。
大叔猶豫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說:“你不是說吃宵夜不好……”
“你不是想吃嘛?再說了,又不是天天吃。走了,老頭子?!贝笠逃檬峙牡袅寺湓诖笫逡路系拿姘阉囊路溊o,然后轉頭跟陳煜陽說:“小伙子,他跟你說了什么不好的話你可別往心里去啊,他這人,見人就喜歡嘮叨兩句,煩的很。”
“沒有沒有,大叔幫我出謀劃策呢。”陳煜陽朝那個大叔使了個眼色,后者撓了撓頭,嘿嘿一笑。
……
大叔大姨漸行漸遠,陳煜陽還能依稀聽到大叔洪亮的嗓音:“回家咱們一起看昨天的球賽吧,聽說可精彩了……”大姨嘴上似是在說著什么,陳煜陽已經聽不清了,但能看到的是她幸福的笑。
回家一起看……陳煜陽回到座位上,思緒又飛到了幾年前。
也許是因為家庭原因,周粥對‘家’的理解很奇怪。于她而言,‘家’就像個鳥籠子,除了供她休息睡覺,就是禁錮著她不得自由。所以周粥不喜歡呆在家,只要休息,她就會選擇出門,去戶外走走。而陳煜陽,卻恰恰相反,他喜歡休息的時候在家里享受那悠閑的,有周粥陪伴的時光。
一開始,是陳煜陽遷就周粥,他想盡方法帶著周粥出去戶外游玩,避免她覺得無聊。
再后來……陳煜陽回想起來……
再后來,偶爾周粥也會和他躺在沙發上看看電視,看什么都好,重要的是她肯放下那躍躍欲試邁向戶外的心,在家里陪著陳煜陽。就這樣,兩人周末在家里獨處的日子漸漸也多了起來。有時候,陳煜陽會看他喜歡的游戲直播,對游戲一竅不通的周粥也會在一旁陪看,時不時的還會跟他一起叫喊;還有的時候,兩人會看一些脫口秀類的節目,看到激動處,他們還會暫停下來,相互理論一番。只要一看到周粥有生氣的趨勢,陳煜陽則開始順著她,哄著她。不得不說,他十分喜歡周粥紅著臉跟他理論的樣子,是一種說不出的認真與執著。
他越想,心里就越癢,仿佛有千萬只觸手在撓,讓他渾身打顫。
……
他應該早就預料到自己會如此想念兩人一起度過的那些日日夜夜……
畢竟在他的世界里,只遇到過一個女孩,她:既可愛靈動,又心思沉著,有時小鳥依人,有時果斷霸氣,私下的作風常常不按牌理出牌,但工作的時候卻又井井有條。對待自己,她若即若離,時而體貼,又時而跋扈。
日復一日,陳煜陽發現自己已經泥足深陷……
如果不是真的遇到了,他根本不會相信世界上會有這樣的女孩存在,她、集矛盾于一身,卻又將矛盾融合得恰到好處,引人入勝。
周粥就是周粥,無可替代,更不允許任何人來替代。
……
真的好想再一次將她擁入懷中,一起窩在沙發里,聽她說說同事之間發生的趣事,亦或是……就那樣簡簡單單的抱著,就好了。
便利店的門簾被風吹的發出有節奏的“啪嗒,啪嗒”的聲音。
又起了風,而這次在陳煜陽心頭吹的不是微風,而是颶風——勁頭猛烈,破壞力極強。
飲料喝完,酒也全醒了,他定定神,在他們初中那幫死黨的群里發了一條信息:“小雅,上次吃飯的時候見到周粥,她那時怎么了?”
似乎沒有想要馬上得到回復,他熄滅了手機屏幕,迅速把手機放回了口袋里。
……
是時候該把事情都處理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