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后,郵遞員在大門外停下自行車,向院子里喊:“季潔兒,匯票。”白秋生寄來了路費,匯票的副聯寫著“即日可上班。”
潔兒進屋便收拾行李,將書本、劉芳芳給的衣服、鞋子裝了一提包,拎著去向父母告別。下午有一趟去縣城的客車,她要趕時間。樸水花茫然地問:“這就要走?”季位看了一眼潔兒的提包,慍怒地說:“走吧!但愿你不后悔。”潔兒冷靜平和地說:“今后無論貧富,我無怨無悔。”季位不屑地“哼”了一聲。潔兒頓了頓,又說:“收留我躲過饑荒的王家父母,住在大山深處,同樣有很強的幸福感,他們一生相敬如賓,我向往那種婚姻。”
自從王柱子走后,季位再沒理過潔兒,他心里很難過,又無處訴說。潔兒主意太正,認準的事絕不妥協。樸水花又太沒主見,對這件事不發表任何意見,而且她現在也變得惹不起,一句不合就冷戰,十天半月不跟季位說話。夜里,他多次無聲落淚,日子越過越艱難,上有年邁多病的父母,下有兩個年幼無知的兒子,他不能在父母面前垂頭喪氣,更不能在兩個幼小的兒子面前哭泣,生活的一地雞毛,別人一無所知,只有自己一個人默默地承受。他不禁仰天長嘆,蒼天啊!為何讓我遭受著先甘后苦的磨難?人到中年的季位,面對壓力,他快崩潰了。
許多年后,某海邊城市,一座花園洋房里,仍然氣質優雅的季潔兒滿頭銀發,端坐在寬大的書桌前,面前放著一支筆,一本稿紙,陷入沉思。白秋生一生軍旅生涯,身板筆直,精神矍鑠,白襯衫的下擺扎在軍褲里,全身透出軍人特有的氣質,他端一杯水輕輕地放在潔兒面前,順勢也坐在她旁邊,默默地看著她,不去打擾。潔兒轉過頭笑著說:“滿腦子的往事,王樹葉一家人最令我難忘,劉芳芳。。。。。。許許多多的人和事,都不知該從何處下筆。”
他們的孩子事業有成,幾年前在海邊,為父母置了單獨的一處房產,白秋生和季潔兒兩人都從各自的崗位上退下后,便一同來到了這里定居。
透過落地窗,海風習習,樹葉擺動,一對青年男女正從椰樹下手挽手走過,兩人的臉上洋溢出甜蜜的微笑。白秋生示意季潔兒也一同望去,他風趣地說:“我們年輕的時候,那一次分別,我握住你的手不到兩秒鐘,激動的我幾夜都睡不著覺,多么美好的回憶啊。你將我們倆的初相識,也寫進去,那一碰頭,刻骨銘心。”他們兩個人互相看著,一起笑了。思緒一同回到了定河中學的圖書館里,定格在他倆頭碰到一起的那一瞬間。
2020 年 7 月 17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