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克從錢包里拿出來父親母親的相片,端詳了一會。母親是一名產科醫生,2023年紐約投降時,母親被政府邀請去為一名貴族吸血鬼接生,可能是貴族病毒太厲害的緣故,母親最終感染成吸血鬼,父親受不了,看望母親之際忍不住吻了母親。這在病房里是不允許的。不知何故,父親也感染了。父親和母親可以保持理智,但只要進食血液就會引起過敏反應,最終不久餓死了。有可能是這名貴族的血液比較特殊,導致了這一切。
意外去世的父親母親,被吸血鬼包裝成了光榮市民,后來,吸血鬼對邁克頗為照顧,今天獻血站的工作基本也是吸血鬼的安排,邁克在這里工作后是不用獻血的。早些年,邁克對吸血鬼只有恨,這場瘟疫害死了不知多少人,多少人一夜之間從親朋好友變成敵人,他的家庭,他的生活被摧毀得體無完膚。吸血鬼完美地轉化這一矛盾,他們把邁克安排進了特殊的大學學習成人夜校項目,實際就是布滿了眼線,重新洗腦。在大學里,每三個月邁克就會被安排上臺演講,主題自然是歌頌吸血鬼政府的特殊照顧,全校也知道他是“烈士”的后代。不過,這樣的行為人們其實并不買賬,他們嘴上應和,校園里有意無意地與邁克保持距離。邁克不會受到肢體傷害(他周圍是有派來監視他的保鏢的)。吸血鬼花了足夠的資源在他身上,這種洗腦,就是防止他借故造反,即使以邁克性格看起來不大會。連現在的公寓,也是戰前中上水平的配置。邁克原來的家,現在變成吸血鬼游客的打卡地點,吸血鬼也在附近放置了保安,邁克也根本不想回去了,因為這種情況,住在哪都一樣。
“我來接手吧”蘇珊敲了敲門,麻利地閃進心理咨詢室,“外面需要你,邁克。謝謝你幫我躲過那個資本家”,一疊資料哐地砸到桌上,新鮮打印的油墨味把邁克拉回到現實。
“那你欠我一杯咖啡”邁克放松地笑了笑。他覺得只有蘇珊才是可以和他真正談心的人,她永遠像一位大姐姐那樣,單純開朗,樂于照顧。蘇珊堅定地支持社會底層和弱勢群體,對于多獻血的人,總是保持著一種同情心,想必她和邁克一樣,也對這個時代有所想法吧?
邁克沒有提湯姆邀約的事情,他來到更衣室,換了另一套工裝,準備協助人們獻血。不過,獻血處已經安排好人了,蘇珊叫他出來不過是想讓他遠離黑暗的環境,接觸下燈光。邁克只好在大廳咨詢臺和其他同事坐下,時而瞎聊一下,忙點無關緊要的事情。墻上的電視播放著美東海岸皇家電臺的國家新聞,吸血鬼們非常奇怪,按理來說戰后大家應該組成世界統一政府,而吸血鬼卻要這樣細化分治,淡化國家的色彩,紐約屬于東海岸,紐約注冊的電視相關就不能出現跟美國相關的詞匯,比如盡可能使用聯邦(Union)或縮寫U,而不能常用America或American,不能帶上SA。聯邦后面就是加其他的名詞來組成,但這個情況也仍舊比較少,通常會是聯邦(美)東海岸皇家電視新聞臺,聯邦(美)東海岸CNN紐約區新未來臺,諸如此類(私營的也可以存在,就是要改名拆分,刻意消除印象)國歌也經常不播,度假或慶祝的節日當然也被篡改了。美國的首都仍舊是華盛頓,但吸血鬼們又設置了好幾個精神首都,紐約是其中之一,其他幾個是洛杉磯,羅斯威爾,比林斯,邁阿密,新底特律。吸血鬼們還有意多設置幾個。前總統拜登的新聞八卦基本在東海岸臺播放,電視上很多時間都是一些老面孔,真正管理劃區的吸血鬼很少露面。
“下一周就是全球化裝舞會節了,你要去參加嘉年華嗎?”邁克同事興奮地問道,他們是很快適應了這個時代的人,得益于獻血站的體制,在嘉年華里吸血鬼不會對他們有什么想法。嘉年華是每個國家必須舉辦的,萬圣節的下一周就是嘉年華節,這一點西方國家有些小自豪,這個節基本就是萬圣節的加長版,如此的文化輸出讓他們揚眉吐氣了一把。比爾蓋茨早些年的遮擋太陽計劃也幾乎成功,現在全世界白天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前的樣子,實在是沒多少陽光,只有夜晚的到來才能讓大家回想起正常的生活起來。嘉年華上無論吸血鬼或人類都會使用大量的彩燈,大量的彩燈可以讓夜晚看得像傍晚前那樣,也給陰沉沉的生活帶來些生氣。美國的嘉年華大家基本保持了理智,人們可以看到吸血鬼表演家們表演高超的雜技,吸血鬼帥哥美女們的辣舞,也有人類合作表演各種真人秀,只不過統統這些不能涉及政治領域,還帶上了部分異教儀式。
“我想我就會在街邊看一下吧。”這些對于邁克來說,也只不過是走馬觀花。他記起小時候,父母會帶他去游樂園,白天永遠是那么地明媚,他最喜歡又最害怕過山車。只有在過山車上,他可以和其他孩童一樣把所有的天真釋放出來,他知道過山車是安全但又可以大膽冒險,大膽地把害怕的心情放進去的。旁邊的森林公園,他可以和父母一起盡情地與小動物們親近,接觸大自然。可現在他們都不在身邊了,陰沉沉的白天,他聽到的些許鳥叫聲令他感到更孤單,不僅這樣,天上的烏鴉和蝙蝠也稍微多了起來,有時還會聽見禿鷲的聲音。這些生物會不會是因為附近有尸體,或者吸血鬼,才在附近落腳的?他不知道,新聞里根本不會大講特講,會不會是吸血鬼變的?亦或者他想太多?不過還好,邁克對任何小動物都有天然的愛心,他一視同仁,只有小動物們不會像他們這樣復雜。我是不是可以養一只小動物?一只貓或者一條狗?邁克心想。
“你知道嗎?中東那邊的嘉年華可刺激了,他們把刑事罪重犯挑選出來當街砍頭,是用中世紀絞刑架那種,他們用那的次數是我們的三十倍。”“那些人死有余辜,都是些極端分子,這種就是報應。沙特他們剛開始最反對這個,結果后來用得最歡,估計上面全是混血,那一片地區都是混血,什么都沒有變”邁克的同事興奮地分享著這些資訊,好像吸血鬼幫他們報了一部分仇一樣,邁克則聽著忙自己的不說話,他不是很喜歡這個話題,即使是以暴制暴。
“我想養只貓,你們覺得暹羅貓怎么樣?”邁克故意岔開了話題,想把氣氛變的輕松些。
同事的興趣一下子被貓狗吸引了過去,他們談起了暹羅貓像狗狗一樣的性格,臉會變黑那種可愛的樣子,貓咪撒嬌的樣子被他們描述得活靈活現,仿佛周圍近一點獻血的人也感了興趣,
臉抬了一下嘴角稍微笑了笑,然后繼續看手機,在這個環境下,小動物話題帶來的天真可愛感溫暖了內心,人們甚至還可以和部分喜歡小動物的吸血鬼找到共同語言。
“不過邁克,集體公寓養寵物也要經過批準的,你先試試看吧”,“上面可不想我們的寵物搞臟地方,尤其是墻,他們可潔癖了,幸好你不養哈士奇”,“不過你還是可以問問看的,邁克”,“邁克,有可能上面會指定一種寵物,說不定還是改造過的,你可要想清楚呢”
“沒有關系,我待會問問”,邁克拿起手機,編寫了一條詢問信息發給了站內問題信箱,問題包括了寵物和湯姆想邀請自己去打高爾夫的事情,后者可能會讓審核久一點。邁克本來不是很想去打高爾夫,不過要是可以避開下周的嘉年華,應該也不差,起碼,相比起來他更寧愿去高爾夫球場躲著。
的確上面是沒有那么快有結果的,上面也只是僅僅回復了一個已收到。邁克心想可能要明天或后天才有消息,他擔心湯姆的事情會不會給他造成麻煩,要是他過去,肯定會被監視,他大學之后幾乎是這樣子過來的,因為湯姆身份的特殊,更可能會令當局懷疑。他此刻又希望上面忘掉他這個想法,但他又感覺無處可去。
“還發什么呆呢,吃飯時間到了”邁克被同事拍了拍,原來已經到了中午下班時間了。吃飯的時間大家說自由的,外面各種私家商店還是經營得似火朝天,當然,站內也有自己的集體午餐。邁克不怎么想吃東西,即使平時他還算是個吃貨。集體食堂里面有來自幾乎全世界主要國家的代表菜,也有融合了各種風格的新菜式。站內的美食永遠是豐富的,因為上面的撥款綽綽有余。高層有自己的餐廳,普通員工不能上去,想必那里的菜會比這里的更豐盛。
邁克基本每一樣都嘗過了,這次他想隨便出外面買個三明治,然后回來找個地方睡上午覺就好,如果蘇珊不用咨詢室的話,他可以睡在里面。
站外的街道開滿了小食店,也是很多國家的特色食品,一些店外面也有矮矮的餐車排成排,各賣各的。基本每一條街上的建筑都修整過,因為天氣暗的原因,有些地方還需要開路燈。屋子的頂樓和中間部分,每一段距離就放著一個假led火把,部分屋子被重新刷漆成暗色,大多數按照哥特式建筑來重新布置,本來是現代風格的建筑,硬是要加上石像鬼和其他動物,鬼怪,怪異天使造型的元素,不過也并不是每個地方都必須這樣,只要這個區的吸血鬼領頭喜歡,他就可以這樣子弄。實際上,他想怎么樣也可以,無所欲為,法律基本是擺設,不管他是否遵守,人們還是會害怕他。吸血鬼領頭喜歡偶爾請社會政商教精英去郊區別墅做客作秀,不過這位領頭也很少出鏡頭,常出鏡頭的都是他的藏書。他是一名少言寡語的老人-老吸血鬼,客人和他聊天也是尷尬地有一句聊一句。每次出鏡頭他都是穿著一樣的紫色衣服,給人感覺像是油畫《教皇英諾森十世肖像》里的那樣威嚴。如果他真的不喜歡露面,很不幸,今年的嘉年華他似乎必須來電視上隨便發表一些演講。從新聞里漸漸地邁克才知道人們叫他“潘神大人”(很多吸血鬼上層不會使用真名),“潘神”,又稱為牧神。專門照顧牧人和獵人、以及農人和住在鄉野的人,希臘神話中司羊群和牧羊人的神。的確現實的“潘神大人”在治理紐約人們吃住衣行方面有一手,他刺激私人企業的比重多于吸血鬼的企業,亦或許他本來就可以得到足夠的撥款,亦或許紐約仍舊是經濟發展力很強的城市之一。而傳言上面對他有一點點不滿,有吸血鬼希望換掉他。人們說不定會有些擔心,“潘神大人”不像其他一些吸血鬼對汽車等油煙味重的物品有些排斥,相反他愿意投資公共交通,最起碼實驗使用最新的清潔能源。若是來了一個過于自大的吸血鬼,說不定街上的餐廳都要被整改,私家車什么的都要被限制。“潘神大人”的藏書從電視里看起來多像是一些草藥類,玄學類,醫學類的書,大部分是用吸血鬼文字寫的,關于這些,“潘神大人”也不愿意多講,大家只是從偶爾翻開的書頁里看到實驗室試管等圖片推斷出是這樣,如果更多的信息無意披露出來,被反抗軍知道那就難辦了。
邁克隨便買了個三明治,就回到了獻血站。站里只有部分窗口開放,一些人擠在那邊獻血,想完成每個月的定額。墻上電視里播放的是美國國務資委哈里斯的某大學演講新聞重播片段。根據戰后協議,美國這邊雙方都有一些妥協,拜登選擇全退,哈里斯則不想這么早結束自己的政治生涯,而她又比較圓滑,很快吸血鬼就給她設置了新職位,聯邦國務資委,只要她不亂說話不亂來,一切都好說。
邁克對這些已經習慣了,他見過太多的人選擇了妥協,美國好萊塢電影里英雄主義的勝利對他來說是多么虛假,吸血鬼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感染了大多數的人,軍隊是先渙散的一鏈,那些政要原本義憤填膺,最后還是把發表過的言論都刪了,邁克逐漸也明白,他們也無能為力,畢竟這不是電影,對手不是對等裝備的人類。戰后協議后的那幾天邁克看到街上有反抗游行,權力還沒有完整交接,人類的警察就已經直接沖過來無端毒打,電視新聞只有零星的報道,到最后沒人再提,有誰去揭開當事的政客的黑料,誰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再后來上面直接在紐約區各市標放置絞刑架,并派重兵看守。每周六早上,吸血鬼都會強迫人們觀看砍頭,那些可憐的人要么是所謂的反抗軍,要么是被莫須有罪名陷害,更有傳聞是吸血鬼幫助人類政客消滅所謂的政敵公報私仇。許多人被強迫到場參觀,不在場的全部電視臺都只放一個砍頭節目,youtube等社交媒體也被強行轉播。人們從最開始的憤怒和表面到場,慢慢變成不敢吭聲的烏合之眾,最終紐約區的人基本都已經麻木,吸血鬼看到十分有效,也不再費力宣傳,表面上相對溫和的“潘神大人”就被調任過來。
邁克敲了敲心理咨詢室的門,沒有人應,那就說明蘇珊今天不在。他奇怪的是,蘇珊有時候不在站內休息,她能去哪里休息,她家離這里不是很近,她又不喜歡坐快速公交,她會去哪里?
邁克拿出柜子里的睡袋,挨著茶桌鋪好躺了進去,他看著桌子上的魚缸,突然想象自己變成一條魚,在海里面自由地游動,哪怕大海里面會有被更大的生物獵食的風險,起碼,他的伙伴不會出賣他。而他又轉念一想,這個辦公室能給他自由地使用,已經是不錯了,在這里好過回家路上碰見那些鄰居假惺惺的笑容,這里只有他自己,舒服的魚缸水聲,可愛的五彩繽紛的名貴觀賞魚。他幻想著有一只小貓在他臉邊熟睡,發出舒服的呼嚕聲。只要上面批準養就好,他真心地希望能這樣,湯姆的邀約批不批準也都無所謂,事情總是得一步一步來不是么?就像他當初不習慣在這里午睡那樣,他害怕吸血鬼暗算他,中午絕不睡覺,呆在座位上看手機,慢慢地發現并沒有什么,才敢于嘗試躲進昏暗的心理咨詢室打盹,但也是睡得很淺。
在這個辦公室內他把衣領象征性地往脖子上遮,臉對著門并反鎖,把座椅放得遠遠地睡覺,時不時睜開看一下。而待他習慣之后,又會想起自己的父母和被失蹤的好朋友,以前的點點滴滴,從來很少哭的他,經常不由自主地偷偷地哭泣。他不敢大聲,怕外面的人聽到,這個世界上基本上是只有他一個人生活下去了,他害怕,但他必須強大起來保護自己,即使哪一天說不準發狂的吸血鬼真的會從窗戶沖進來殺死他。他也偶爾聽到新同事在洗手間隔間的哭泣聲,也撞到伏在桌子上睡覺的人眼角流淚,他可以負起責任,只要大家還有希望,他可以和大家商量遠走高飛逃去人跡罕至的地方尋找反抗軍,即使路上能去多少是多少。睡著之前,他幻想著人們拿起手槍在路上抗擊追上的吸血鬼,射出的硝酸銀子彈把吸血鬼燒個精光,他向對面扔去一個特制手雷,爆炸壓制吸血鬼,反抗軍突然從四面八方竄出來,把吸血鬼打得節節敗退,他的小暹羅貓則聰明地避開那些怪物,勇敢地跟了上來,腰上纏著一小些補給,被反抗軍領導人抱起來笑著直夸好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