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小酒壇就像是時光倒回一樣,又從風晴雪的手中砸回了樹干上,氣勢比來時兇猛了不知多少倍,晏殊單手接住那酒壇。
男人靠著樹干,姿態懶散,“不想喝就罷了,這么大力氣做什么。”
“下什么鶴頂紅,你這張嘴弄點藥毒啞了比較合適。”
“年紀輕輕的,別一天到晚的皺著眉頭,顯老。”
晏殊的話跟她可謂是牛頭不對馬嘴,風晴雪一直未曾放下的眉頭,蹙的更高了。
“晏殊,你覺得自己很幽默嗎?我沒心情跟你在這插科打諢的斗嘴,皮癢了直說,老娘甩你頓鞭子給你治治。”
“火氣不小。”男人站起身來,姿態從容輕巧的跳下了一層,沿著粗壯的樹枝,雙臂環胸往前走了幾步,離風晴雪更近了些,探究的神色落在她的臉上,不放過每一個微小的表情。
“剛才走的這么急,大晚上的,是撞見鬼了?”
在他審視的目光中,風晴雪抬頭大方的與他對視著,神情沒有絲毫閃爍,反嗤了回去:“我撞見你都不怕,鬼有什么可怕的?”
二人四目相接,男人身形本就高大,在這居高臨下的視線角度之下,壓迫感愈發的明顯。
“方才來投宿時還好好的,這才一個時辰,你是撞見什么了,才忽然這么急躁,嗯?”
晏殊語氣平穩,并非在試探,而是十分篤定的詢問。
“讓我來猜猜,剛才你來的那個方向,是長老真人們的房間。若是尋常不相干的人,刺激不到你,所以這件事,應該跟你師尊蘊道有關,是嗎?”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做人不要太自以為是了,”風晴雪嗤笑一聲,扶了下額頭,“還有,不要作出一副好像很了解我的樣子,把你的臆想往我身上套,我跟你,沒那么熟。”
晏殊沒有接話,深邃的目光卻也沒有從她臉上挪開。
就好像透過她的小臉,能將她的內里全部剖析看清一樣。
這目光太具攻擊性,風晴雪被他盯的渾身發毛,欲要甩袖離去。
“晴雪。”
蘊道真人一襲水綠紗衣氣質卓然,遠遠的從側面的門洞走過來,喚了她一聲。
晏殊垂著眸子,看著要背挺拔的蘊道真人從門洞中走來,男人利落的跳下樹去,上前去對她施了一禮,“蘊道尊上。”
蘊道真人嗯了一聲,視線在二人身上掃了眼,“你們在這做什么?”
晏殊將手中酒壇揚了下,答道:“今夜星光難得璀璨,便約了風師妹出來賞夜飲酒。”
縹緲峰上并不忌諱弟子之間相互思慕,相反的,仙門的傳統對此反而是持樂見其成的態度,是以從古至今,縹緲峰上也是出了無數佳話。
蘊道真人聞言,不禁重新在兩人之間掃視了一眼,似乎是發現了意外之喜,向風晴雪求證著:“哦?是這樣嗎,晴雪?”
風晴雪一直沒有說話,她的視線一直落在蘊道真人身上,直到此刻才疊手垂眸,應了句:“師尊。”
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如此,為師就不打攪你們年輕人了。”蘊道真人唇角勾了下,拂袖施施然離去了。
蘊道走后,空氣又安靜下來,風晴雪站在那久久沒有說話。
正好此時景州城里不知何處放起了禮花,砰的一聲在天空中炸開,接二連三的,似乎十分熱鬧。
晏殊斜眼睨著身邊人清瘦的側顏,嗓音淳淳:“找個地方喝兩杯?”
“喝你大爺。”
風晴雪興致不怎么高,看都沒看他一眼,一邊說著一邊將他手中未開封的小酒壇抄了過來,揭開蓋子仰頭喝了一大口,抹了下嘴離去。
這一趟魔都救援之行山高水遠,好在成功救回了無寐大長老一行,且未損一兵一卒,可謂是非常之成功。
縹緲峰上的南杏樹落了一地的黃葉,深秋最末幾日過去后,氣溫驟然轉涼。
北風起,凜冬將至。
花老的藥莊中到處都是種了藥草的花圃,將要入冬,五彩雀來來回回的盤旋著,趁著守園的大黑狗不注意,偷偷叼走園里成熟的果子。
風晴雪回到縹緲峰后,借著天涼傷寒的由頭去了趟藥莊,一連好幾日,每天都到的十分準時。
這日下午,她拎著個小食盒推門進來,屋里的男子正心不在焉的給蘭花澆水,一聽見動靜,立即扭頭高興的說:“風師妹,你來了!”
壺里的水全灑在了花盆外。
風晴雪將食盒放在桌山,搓了搓冰涼的手指,“這天氣真是說涼就涼,起風了就更冷了。”
她今日穿了身棗紅色的束腰裙,將窈窕的身形顯露出來,妝發都比往常要精致些許,明顯出門前是打扮過的。
葉修遠只看了一眼,就紅了耳朵根子,不好意思的將視線瞟向別處,關切道:
“風師妹你可要多穿點,原本就害了傷寒,可別加重了。”
“嗯,師兄說的是。”風晴雪將桌上的食盒推向他,“這是咱們金杉苑里那棵大金衫的葉子,曬干了泡水,可驅寒祛濕,十分養身。”
葉修遠顯得有些受寵若驚,接過后連連道謝,珍愛的在掌中摩挲著。
這位風晴雪小師妹,也算是縹緲峰上小有名氣的美人了,年輕一輩的弟子們,偷偷思慕的不在少數。
“師兄的身子也快痊愈了吧?之前被那魔頭傷重,可別留下什么后遺癥才好,花老怎么說?”風晴雪目露關切的說道。
“都是些皮外傷,看著嚇人罷了,花老說,沒有傷及根本,多謝師妹掛心。”葉修遠手里握著那個小食盒,笑容有些靦腆。
“那就好。”風晴雪笑了笑,取了桌上水壺給自己倒了杯溫水,狀似無意的開口:“無寐大長老看起來那般嚴肅,平日里對你十分嚴格吧?也不知道大長老入仙門前是個什么樣子。”
“師父看著是有點嚴肅,但是他其實是個內心十分溫柔的人。”提起自家師父,葉修遠的眼神都變了,“師父對待弟子是真心疼愛的,我能感覺得到,他真的就把我當做自己的孩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