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領導應酬完客戶已經第二天早上兩點多了,送領導回家,然后自己打車回家,這一單子算是拿下了。為了犒勞自己,特意把下車地點定在了家附近的小吃街。這條小吃街是專門為了小攤販設立的,不然他們到處亂擺攤,城管也管不過來。
小吃街下午六點出攤,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兩點收攤,但是基本上過了半夜,也就沒什么客人了。我也是喝的有點多,就忘記了這個時間。直到我下了車,當時街上就連環衛工人都已經打掃好了衛生,收拾東西正在往外走,我想著來都來了,往里走走看,萬一還有收攤晚的呢,關鍵干喝酒,吃水果,一泡尿出去以后,肚子格外的難受。
“喂,大兄弟,不用往里走了,全都收攤了。”
我剛走了兩步,旁邊就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倒是把我嚇了一跳。畢竟這會兒大半夜的,安安靜靜的街道突然有人說話,而且還明顯是沖我說話,當時嚇得我酒都醒了一半。我回頭朝聲音源頭看去,是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年紀大概四十多歲,頭發有點禿,眼神迷離,有點胡渣,一看就是跟我一樣,剛喝過酒的。
就在我打量他的時候,他又開口了:“別看了,我又不是鬼。我比你早來一步,剛剛點的一份炒粉和燒烤,才吃了一點,不嫌棄的話來一起吃點,這個點,還喝了酒,肚子里跟著火了一樣。”
俗話說酒壯慫人膽,這會肚子里確實跟著火了一樣,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也就沖著大哥那邊邊走邊說:“大哥,那我就不客氣了,這會肚子燒的很,也就跟你討口飯吃了。”
大哥又朝我招招手,我湊過去,坐在大哥對面,這時候靜悄悄的街道,昏暗的路燈,路邊一張簡易小木桌兩頭坐著兩個西裝筆挺的男人,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國際間諜在談判呢。
“你應該也就三十不到的年紀吧,看到你,就好像看到了十年前的我自己啊。”我一坐下來,大哥那飽含滄桑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是啊,今年27。”我吃了一口炒粉,回答到。
“是做什么的?技術員還是銷售?”
“銷售,之前搞技術,客戶又難伺候,還賺不到錢。”我如實回答。畢竟一個陌生大哥請我吃東西,我也不可能還滿嘴跑火車是吧。
“銷售啊,我也是銷售,銷售工資確實高,可是客戶可不見得比技術部的好伺候啊。”大叔有點無精打采,可能今天的業務做的不大理想吧,我還沒接話,大哥就又接著說道:“我也干了十多年的銷售了,一直跑國際市場,業務也算不錯,深的公司器重,這些年也是攢下不少家業啊……”
大哥是個健談的人,一整晚,基本上都是他在說,他也急需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通過兩個多小時的交談,我了解到,原來表面風光的大叔,他們公司的金牌銷售,私底下也是非常的脆弱,我也對我自己將走的路,有了更清醒的認知。
原來大哥是我們本地一家上市公司的銷售主管,主攻國際市場,平時經常一出差就是半個月起步,有時候素質還沒回國,就又去了另一個國家。大哥早年跟自己的大學同學,畢業就結了婚,那年才22歲,大哥家是農村的,媳婦倒是大城市的獨生女。本來女方家里人是不同意的,可是經不住女兒哀求,沒辦法就同意了他們。
大哥結婚后,兩夫妻來到這座城市,租住在一間20來平的出租屋里,每天省吃儉用,但是因為夫妻感情堅固,日子倒是過的有聲有色。后來大哥的媳婦懷孕了,生了小孩,就沒辦法再上班了,家里的經濟一下子就全都擔在了大哥肩上。
大哥也是個倔強的性子,他覺得媳婦放棄大城市的生活,跟了自己,自己無論如何也應該給媳婦和孩子一個屬于自己的家。
大哥本來就是一個學習尖子生,讀大學的時候外語也是學了好幾門的,畢業后本來是打算邊打工邊考律師證的,結果一個念頭,讓大哥選擇了做一個外貿業務員。
大哥憑借自己的外語能力,在業界混的風生水起,終于在市里買了學區房,也買了車子,可是隨著公司越來越大,大哥職務越來越高,伴隨著收入的水漲船高,大哥屬于自己的私人時間就更少了。為此,大哥跟媳婦的感情破裂了。
孩子生病的時候,大哥的媳婦一個人照顧。孩子要上學了,又是一個人去忙前忙后,別人親子運動會都是父母一起,她就只有自己一個人。她說她不顧一切的跟了大哥,是因為大哥這個人,可是隨著時間推移,大哥把更多的時間放在了工作上。雖然錢再也不缺了,可是大哥的媳婦是希望大哥能多點時間跟她過日子,多點時間陪陪孩子的成長。
可是大哥的事業剛上了一個階段,前面十幾年的辛苦,終于到了收獲的時候了,他又怎么可能放棄。只要再進一步,他競爭上了銷售部長,也就可以常年呆在國內,也就有了更多時間陪家人了。
就在今天早上,大哥剛下飛機,交接了工作,下午回到家,就跟媳婦吵了起來。一個認為自己不努力,那前面的努力就都會付諸東流,自己這么拼命都是為了這個家。一個認為自己一個人帶著孩子,跟單親家庭一樣,那還不如就這樣離婚算了。就這樣,他們下午真的去離了婚。大哥選擇了凈身出戶。
大哥一個人在街上溜溜達達,到了酒吧,喝了一下午的酒,晚上又到了小吃街,想吃點東西,抓著最后一個走的晚的商販,又重新開火給他做了頓宵夜,又剛好遇到了我。
大哥就仿佛把這幾年的壓抑全都發泄了出來,我們邊說邊吃著,大哥卻不知道在他背后不遠處的路燈下,有一個女人,在默默的流著淚......